像多年前一样,一样爬满皱褶的脸,从门缝的阴影探出来,看清了南苏的脸,老人有些黯淡的双眼怔了怔,旋即却笑了起来,亦如多年前的初次相见。
走进了那道许久不曾有人打开的房门,闻见封锁在这房间中数年的陈年檀香。
南苏像打开了老旧妆匣,里面藏着老上海女明星的月牌,老戏院门口贴过的海报,令人烟花缭乱却已开始腐朽的戏服,还有那台似乎放了生生世世的留声机……
夕阳从阁楼的窗照了进来,照在暗红的木地板上,却泛起橙金的光,屋子里显得越发像是发黄老照片里的场景。
红酸枝木的雕花大床和梳妆台,紫檀的衣柜,花梨木的桌椅,虽然老旧,却干净得一尘不染。红木家具的每一个棱角,每一个拐弯,都因为长时间的使用而被磨得圆滑光亮,却没有发现一点破损。
显然主人十分爱惜它们。
当南苏为着半个多世纪前的低奢光景震得有些出神时,已经不知不觉端着白色珐琅瓷茶杯,坐在蒲团上,身后缎面的靠垫,和绢画屏风。
这是个陌生的环境,充斥着古老的老上海做派。
这里的一切很陌生,古朴的房间,没有一样与现在这个乱世相合。
在南苏看来,唯一一样的只是在楼下的家里也能看到的夕阳余晖,以及在弄堂里就能听到的,从留声机里传来的昆曲婉婉唱腔。
老唱片转动着,一圈又一圈,南苏的眼睛也随着转动着,一圈又一圈,在淡淡的花茶香里,有些头晕,便侧开头不去看了。
也许是留声机太老了,唱片也太老了,偶尔发出断续的声音,但这些都是无伤大雅,因为老人在和着这声音低低地吟唱。
南苏有些困惑地看着摇椅上的老人,那一翕一张的嘴里发出的声音,如莺啼婉转,春花乍放,清润中带着些绵长,缠绵低语,如泣如诉,吴侬软语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