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莞尔愣了愣。
莫书毅,竟然这么怕莫春山?
不是说这是他小叔叔吗?还是把他从沪市救回来的亲人,怎么会是这样古怪的表情?
何莞尔没来得及想明白,莫春山又转头对她说:“我也有事该走了,走之前,有些事还是应当告诉你知道。”
跟在莫春山身后走出连廊,何莞尔才发觉,天空下起了绵密的细雨。
孟千阳让何莞尔陪着莫春山在屋檐下避雨,自己去停车场开车。
雨幕铺天盖地,眼前广场上石板被浸染成深灰,石缝间有些微深绿的莓苔,晦暗卑微。
何莞尔怔怔出神,脂粉未施的脸上沾了雨水的潮气,更显莹泽,而额前的头发沾了点被冷风吹斜的雨丝,微微有些濡湿。
莫春山站在她身旁,不动声色地朝前靠了靠,挡住斜飘过来的雨。
他默默地站了半分钟,看到孟千阳已经走远,说起莫书毅的事。
“他没说假话,当年他确实以为自己活不了才会骗顾小姐的。只是人蠢起来实在没底,本来好好的解释就能过去那一关,非要另辟蹊径弄成怨侣,结果误会太深,后来他病好了后怎么解释,顾小姐也没相信他,直到这一次她回来庆州。”
何莞尔回过神,听到他的解释,还是不相信:“你是他小叔叔,当然替他说话。什么得了重病要死了,那他怎么还活蹦乱跳的?什么绝症能好这么快?奇迹吗?”
莫春山看她一脸别扭的模样,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
接着,脱下了大衣,扔给何莞尔。
何莞尔傻眼:“我又不冷,你脱大衣干什么?”
莫春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又将身上的衬衣,朝上拉了拉,露出衬衫下的皮肤。
何莞尔很不解他这耍流氓的行为,抓着大衣手足无措之际,忽然瞄到他腰腹间的一道疤。
那正是肝脏的位置,看那疤痕的形状,整整齐齐并不狰狞,似乎像是做过手术后的痕迹。
那道疤痕在空气中露出短短几秒时间,莫春山便放下了衣衫。
“看到了吗?”他问,手隔着衣服放在那道疤的位置,“现在莫书毅身体里的肝脏,是我七年前移给他的一块。如果没有我的肝,他早该死了。”
一边说,他一边从何莞尔手里拿回大衣,缓缓地穿上。
“七年前,他查出来有肝内胆管囊状扩张症,这是一种罕见的先天性胆道疾病,因为没有及时治疗,当时他肝脏受损严重,需要肝移植手术才能康复。恰巧和他有血缘关系的人里面只有我配对成功,所以,我的肝切了三分之一给他。”
何莞尔脑子里一片空白,表情有些僵,根本没余力接话。
肝脏移植?虽然身边的人没有类似的经历,不过何莞尔知道,为了防止器官买卖,器官移植除非排着队接受来之不易来源于亡者的捐赠,那么只能在亲属之间进行。
换句话说,莫书毅要肝,正规操作是只能在医院里接受和他有亲属关系且配对成功的人的移植,而肝脏移植是很大的手术,即使能够找到黑市的肝源,莫书毅也不但等不起,风险也巨大。
所以,莫春山为了救莫书毅,他身体里的肝脏,缺失了三分之一。
心间隐隐作痛,何莞尔急匆匆地问:“那天那个刀疤脸是踢到你的手术伤口了吧?你后来有没有去检查?有没有伤到哪里?”
莫春山抿着唇,微微摇了摇头,回答:“无妨。”
何莞尔松了口气,但一想到他身体里的器官有部分缺失,有些情绪就忍不住喷薄而出。
“肝切了就不能再长出来的,莫书毅哪里值得你牺牲健康去救他?要是你有什么事,我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