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吴庆连连摆手,躬着身子说道:“陛下请!花美人请!”
刘秀看了吴庆一眼,你可是官稷令,不是店小二!他暗暗摇头,抬步向官稷走去。
官稷的占地面积很大,但年头太久,显得有些破旧。
官稷的人员不多,算上吴庆,也就十来号人。
看得出来,官稷有被特意打扫过,地上还算干净,并没有杂物,但走在上面,就是让人感觉不舒服。
主要是铺在地上的青石黑一块、白一块的,好像是有许多的血迹干枯在上面。
看到刘秀和花非烟都有低头查看地上的青石,吴庆干笑着解释道:“陛下,官稷这里,以前死过很多人。
当年绿林军攻入长安的时候,杀光了官稷里的人,后来赤眉军攻入长安,又杀光了官稷里的人,直至官稷重归大汉,才算太平下来!”
“原来如此!”
刘秀踏了踏地面,问道:“这么说来,这些黑色的印记,都是当年残留下来的血迹?”
吴庆无奈地说道:“死的人太多,又许久无人清理,后来清洗血迹的时候,就怎么擦都擦不干净了。”
刘秀眉头紧锁,沉声说道:“这里可是官稷!是祭祀五谷神的社宫!”
现在地上竟然还残留着一片片的血迹,这像话吗?
“为何不把这些青石都更换掉?”
吴庆一脸苦相地说道:“陛下,更换青石要钱啊,微臣曾几次上疏朝廷,结果,结果都是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
刘秀凝视着吴庆,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建武二年,我就看过官稷请求翻新的上疏,而且我也批了。”
吴庆连忙说道:“回禀陛下,那次朝廷下发的钱,都用于修补五谷神神像,以及大殿了,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财更换铺地的青石。”
“简直一派胡言!”
刘秀狠狠瞪了吴庆一眼,迈步走进官稷的正殿。
在大殿的正前方,竖立着一座高大的女性塑像,这便是五谷神,又被称为五谷母。
这座神像,看起来倒是挺新的,但大殿的其它地方,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各根柱子上刷的红漆,很多已经脱落,甚至有些地方的墙皮都掉了。
刘秀在大殿里转了一圈,质问道:“吴庆,这就是你说的翻新?”
吴庆缩了缩脖子,吓得一声都没敢吭。
见刘秀在大殿里,背着手,来回走动,目光扫视个不停,他暗暗咧嘴,躬身上前,小声说道:“陛下的御膳已经准备好了……”刘秀没有说话,直接走出大殿,向社宫的中部走去。
这里的房子很多,有住舍,也有接待客人用的客舍。
刘秀大致看了看,情况和正殿差不多,许多房舍已经破旧,而且绝不可能是在建武二年翻修过。
刘秀脸色越发难看,背着手,又向社宫的后面走去。
他倒要看看,自己批下来的钱,都被他们花到哪去了。
刘秀刚走出没几步,吴庆便追了上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说道:“陛下,朝廷下拨的钱财,一部分用于翻新神像,另……另一部分被……被我等……我等……”“都被你等私分了是吗?”
“微臣罪该万死!微臣罪该万死!”
吴庆一边说着话,一边连连向前叩首。
刘秀气得好半天没说出话来,抬手狠狠指了指吴庆,半晌,他方说出一句:“你真是好样的!”
说完话,他一甩袍袖,转身向外走去。
现在,就算吴庆给他准备的是山珍海味,他也没心思吃了。
看到刘秀负气而去,吴庆更是叩首如捣蒜,急声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刘秀什么都没说,大步走出官稷,坐上马车,回往长安城。
车上。
花非烟看眼刘秀,欲言又止。
刘秀瞥了她一眼,问道:“非烟想说什么?”
“官稷在朝中,越来越不受重视,几乎成了三不管,在官稷里任职当差,的确是没什么油水,而且俸禄少得可怜。”
“所以,他们就该把我批下的钱财都中饱私囊?”
“不,非烟不是这个意思,他们的确有错,但陛下若因此拿他们问罪的话,非烟担心,以后官稷要无人看管了。”
没人愿意在官稷当差,就官稷的那点俸禄,只能养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但凡是拖家带口,要养活一家子的人,都不会去官稷当差。
听闻花非烟的话,刘秀心中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
他喃喃说道:“现在朝廷的钱,都恨不得掰成两掰花,哪里还有多余的钱财放在官稷这种无足轻重的地方。”
花非烟话锋一转,说道:“陛下,非烟倒是觉得,官稷……官稷的气氛不对劲,有些像……”“像什么?”
“有些像掖庭狱。”
说完话,花非烟小心翼翼地看眼刘秀。
官稷毕竟是侍奉五谷神的地方,把官稷比作掖庭狱,有对五谷神不敬之意。
听她这么一说,刘秀也突然生出同样的感觉。
他沉吟片刻,说道:“官稷远在郊外,平日里人迹罕至,在官稷里做事,和在掖庭狱又有何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