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下面的宫女已把茶水端送上来。陈志躬着身子,但目光一直落在花非烟的身上。花非烟面无表情地拿着茶杯,喝了口茶水。
陈志说道:“冯嬷嬷这次进了掖庭狱,以后能不能再出来都两说,奴婢恳请花美人,让冯嬷嬷先回去收拾一下。”
花非烟喝茶地动作稍微顿了顿,而后,继续慢悠悠地喝着茶水,未置可否。陈志幽幽说道:“家丑不外扬,普通百姓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皇家?”
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花非烟依旧在慢悠悠地喝茶。见状,陈志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心思猛然一动,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他向外面一挥手,又指了指冯嬷嬷。收到他的授意,有两名内侍躬着身子走进大殿,来到跪地不起的冯嬷嬷近前,搀扶着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拉起来,轻声细语地说道:“冯嬷嬷,这次花美人亲自来提人,
谁都救不了你了,你回去,把东西好好收拾一下,有什么未完成的心事,也……也都交代清楚吧!”
冯嬷嬷闻言,险些晕死过去,她双腿一软,又要跪到地上,不过两名内侍把她死死架住了。她看向郭圣通,颤声说道:“皇后,救救老奴,皇后救救老奴啊……”
听着冯嬷嬷的哭喊,郭圣通心如刀绞,可是她心里清楚,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别说她没有能力救下冯嬷嬷,即便是她,都自身都难保呢。
她转过身去,不看冯嬷嬷声泪俱下的惨状。如果不是有花非烟在场,如果不是要保留皇后最后一丁点的尊严,此时她真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陈志猛然转头,怒视着那两名架着冯嬷嬷的内侍,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两名内侍身子同是一哆嗦,再不敢耽搁时间,几乎是硬拖着把冯嬷嬷,把她拉出大殿,将其送回她自己的房间里。
冯嬷嬷的哭喊之声越来越小,最后完全在外面消失,陈志暗暗松了口气,他提起陶壶,亲自为花非烟的茶杯里倒满茶水,含笑说道:“今日,花美人定是辛苦了吧!”
“还好。陛下之托付,非烟不敢怠慢。”花非烟语气淡漠地说道。陈志嘿嘿一笑,说道:“隗恂就是一条疯狗,现在他是自知死到临头,见谁咬谁!至于那个洛幽,更加可恨,皇后将她从玉堂宫带至长秋宫,她非但不知感恩,还欲栽赃皇
后,忘恩负义的贱婢,死不足惜。”
花非烟看眼义愤填膺的陈志,没有接话,继续喝着茶水。
陈志看向郭圣通,后者业已摇摇晃晃的坐下,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灵魂似的,呆呆地坐在那里,目光呆滞。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内侍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事不好了……”
陈志眉头一皱,不满地呵斥道:“什么大事不好了!再敢胡言乱语,割了你的舌头!”
“皇……皇后,冯……冯嬷嬷在……在她自己的房间里……悬梁自尽了……”报信的内侍苍白着一张脸,断断续续地说道。
郭圣通闻言,本能地站起身形,可她刚刚起身,就感觉头晕眼花,天旋地转,又一屁股跌坐回榻上。
陈志连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郭圣通,低声劝说道:“皇后请节哀。”他看向报信的内侍,问道:“冯嬷嬷怎么了?你把话说清楚!”
“冯嬷嬷在自己房中自尽了!”内侍颤声说道。
花非烟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形,说道:“带我去看!”
还没等花非烟走出去,郭圣通已抢步跑出大殿。
冯嬷嬷是皇后面前的红人,在下人当中,她也享有特权,自己有单独的房间。郭圣通、花非烟、陈志一同进到冯嬷嬷的房间里,此时,人还在房梁上挂着呢。
见此情景,郭圣通眼前一黑,险些当场晕过去。陈志牢牢扶住她,哽咽着说道:“皇后要保重凤体啊!”
郭圣通看着挂在白绫上的尸体,再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花非烟向前一挥手,说道:“把人放下来!”花非烟手下的侍女上前,将白绫斩断,将尸体慢慢放躺在地。花非烟走上前去,蹲下身形,伸手摸了摸冯嬷嬷的脖颈,颈动脉已经没有脉搏,她又探探冯嬷嬷的鼻息,也
没有任何的热乎气,显然,人是已经死透了。
冯嬷嬷说是自尽死的,可实际上,她的脖颈处有明显的两道勒痕,对于经验丰富的人而言,这太明显了,冯嬷嬷是先被人活活勒死,而后又被做出悬梁自尽的假象。
花非烟可是这方面的高手,这么明显的痕迹,又哪能瞒得过她的眼睛?
陈志心知肚明,他将冯嬷嬷的衣领子向上拉了拉,遮挡勒痕,看向花非烟,无奈地苦笑道:“逝者已矣!人死了,该带走的,不该带走的,全都带走了啊。”
花非烟看眼陈志,什么话都没有说,站起身形,向郭圣通福身施礼,说道:“皇后,非烟告退!”
跪坐在尸体旁的郭圣通缓缓抬起头,哭得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怒视着花非烟,一字一顿地说道:“是你!是你逼死的冯嬷嬷……”
她话都没说完,陈志急忙打断道:“皇后伤心过度,还请花美人多多体谅!”
花非烟再什么话都没说,转身走了出去。
陈志对在场的其它人一挥手,示意他们也都先出去。等房间里只剩下他和郭圣通两个人,他凑到郭圣通耳边,低声说道:“皇后刚才不该那么对花美人说话!”郭圣通扬起眉毛,怒视着陈志。陈志苦笑,说道:“这次若没有花美人出手相助,皇后……长秋宫大难临头,后果不堪设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