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良借着自己受委屈的机会,向刘秀提出让方翟接任怀县令。
方翟是南阳都尉,刘秀又哪能不知道他这个人?
方翟和南阳太守刘顺的关系特别好,当初也是受到刘顺的举荐才坐到南阳都尉的位置上。
方家是南阳的豪门大户之一,家世雄厚,家财颇丰,或许也正因为这一点,方翟的为官很是清廉,能力也可以,刘秀对方翟的印象还挺不错的。
现在刘良举荐方翟为怀县令,刘秀也没有多做考虑,便点头同意了,其一,他的确觉得方翟可以胜任怀县令,其二,刘良刚刚受了委屈,他也不好再开口拒绝他。
最终,刘良苦着一张脸,离开皇宫,打道回府了。
而鲍恢也没有受到任何的惩处,还继续做他的都官从事。
刘秀的手下当中,总是有那么一些大臣,敢于严格执法,铁面无私,当皇亲国戚犯了错,都敢与之对着干。
前有强项令董宣,敢于强杀湖阳公主刘黄宠爱的家奴,后又有鲍恢,敢于惩治赵王刘良的家仆。
这当然和刘秀善于用人有关,不过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作为天子的刘秀会竭尽所能的维护这些奉公执法的官吏们,让他们在行使职权的时候,心里都能有底,哪怕自己把天捅出个窟窿,但只要自己做得对,只要自己做得合乎法纪,那么,天子就是自己最大的保护伞,就是自己背后最大的靠山。
天塌了,也有天子帮自己撑着。
刘秀麾下能有这么一批敢于秉公执法、铁面无私、六亲不认的官吏们,是刘秀的幸事,但话说回来,这些官吏能在刘秀麾下称臣,又何尝不是他们的幸事?
倘若他们去给王莽称臣,去给刘玄称臣,恐怕过不了两天,就被杀个精光。
刘秀的为人偏向柔和,他的治国理念,也倾向于道家的以柔之道。
但君主一味的柔和,那就是懦弱,刘秀自己也深知这一点,所以在刘秀执政期间,启用了一大批的酷吏。
这些酷吏都和董宣、二鲍一样,为官清廉,作风凌厉,执起法来,六亲不认,什么皇亲国戚,在他们这里都是一视同仁。
而这些酷吏的存在,也让刘秀的执政变成了柔中带刚,刚柔并济。
翌日早朝,刘秀特意召来洛阳的刘氏宗亲们。
宗亲们虽然不是被封王,就是被封侯,但他们在朝廷里没有实际的官职,若无天子召见,他们也没资格参加朝议。
这次刘秀把宗亲们都召到朝堂上,说起了昨日刘良的事。
刘良也在朝堂上,听着刘秀的讲述,刘良面红耳赤,羞得无地自容。
刘秀刚把此事讲完,鲍永出列,双手抱着笏板,说道:“陛下,微臣有事启奏!”
刘秀微微一笑,说道:“鲍校尉请讲!”
鲍永向外面挥了挥手,有两名羽林侍卫抬进大殿一口大箱子。
鲍永走到箱子前,将箱盖掀开,朝堂上的众人探头一看,只见箱子里装着的都是竹简。
鲍永随手拿起一支竹简,解开绳子,将其展开,念道:“二年,秋,赵王逼迫城东王氏,以低价卖出大药坊一间。”
刘良身子一震,急声说道:“本王并未强迫王氏,是王氏自己要卖出店铺的!”
鲍永看了看竹简,说道:“王氏称,赵王认定他为王莽余孽,王氏怕受到迫害,不得已,只能以低价将大药坊转让给赵王,以此避难!”
刘良脸色涨红,气得身子哆嗦,怒声道:“胡说!简直是一派胡言!”
对于刘良的恼羞成怒,鲍永视而不见,说道:“王氏已搬离洛阳,但他现在的住处,下官能找得到,倘若真如赵王所说,是王氏诬陷,下官可以派人找来王氏,与赵王当面对质。”
刘良的脸色已经不是红,而是铁青,怒视着鲍永,一言不发。
鲍永放下手中的竹简,又拿起另一只,展开,说道:“二年,秋,广汉侯于平县与地方渔民发生冲动,至渔民钟仑重伤。”
广汉侯是刘信,刘信的性格和他的叔叔慎侯刘赐一样,冲动易怒,脾气沾火就着,说起来,在没造反之前,这叔侄二人都属亡命之徒。
听完鲍永的话,刘信急忙出列,向刘秀屈膝跪地,结结巴巴地说道:“陛下,这……这件事微臣可以解释……”刘秀摆了摆手,而后站起身形,从御座上走下来。
站于箱子旁的鲍永随之屈膝跪地。
刘秀走到近前,向箱子里面看了看,竹简还真不少,罗了有大半箱子。
他随手拿起一卷,展开,这里面的内容是弹劾刘赐的。
他又连续翻看了好几卷,都是弹劾刘氏宗亲的。
刘秀将竹简狠狠摔在箱子里,转回头,目光向刘氏宗亲们看过去。
众宗亲这时候都像是霜打的茄子,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
鲍永向前叩首,说道:“陛下,这些只是微臣最近一个月收集来的,倘若审查,一定还有更多的案子!”
听闻这话,跪坐在地的宗亲们身子皆哆嗦起来,一个个满脑门子都是汗珠子。
刘秀做了皇帝,他们这些亲戚,都跟着飞黄腾达,谁又没做过几件欺男霸女的事?
真要深究起来,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
刘秀低头看着箱子,眉头紧锁。
过了片刻,他向外面挥了挥手。
两名羽林卫走进来,插手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