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光站起身,拱手说道:“阴贵人!”
阴丽华福身还礼,含笑说道:“严先生。”
她走到二人近前,低头看看,发现严光的竹篓子里装着好几条鱼儿,而刘秀那边,则是一条都没有。她嘴角下意识地向上勾了勾。
刘秀打了个呵欠,不动声色地说道:“这几日一直在赶路,我也甚是乏累。”他这话不是说给严光听的,而是向阴丽华解释,为何自己未能钓上来鱼。
阴丽华闻言,颇感啼笑皆非。严光天天都会出来钓鱼,技术自然纯熟,而刘秀,一年都难有一次钓鱼的机会,他哪里能和严光相比?
对于刘秀的不服输,她也不点破,看着一竹篓的鱼儿,她说道:“严先生,我把鱼拿回去蒸了吧!”
严光笑道:“子陵可不敢烦劳贵人亲自下厨。”
阴丽华不以为然地说道:“今日,严先生也可以尝尝我的手艺。”
严光仰面而笑,将竹篓子提起,说道:“我帮贵人把鱼儿送回去。”
看严光和阴丽华两人要走,刘秀说道:“子陵,我们可还没比完呢!”
严光说道:“陛下,等我回来再比也不迟。”
“哼哼!”刘秀哼了两声,没有再多说什么,目光继续落回在湖面上。
严光和阴丽华同行,向茅草屋走过去。路上,阴丽华回头望望刘秀那边,然后垂下头,轻声说道:“严先生,陛下有做的不妥之处,我代他向你道歉。”
听闻这话,严光先是一怔,而后乐了,摆手说道:“贵人多虑了。陛下与子陵,相识多年,交情莫逆。”
阴丽华幽幽说道:“对于紫君的事,我……我很抱歉……”
严光说道:“生死皆有命数,非人力所能左右。”
阴丽华好奇地看着严光,问道:“严先生真的一点也不怨怪陛下?”
严光笑了笑,说道:“子陵非圣贤,还做不到摒弃七情六欲。”稍顿,他目光深邃地看着阴丽华,意味深长道:“但陛下的做法,子陵也能理解。”
见阴丽华露出迷茫之色,严光说道:“你我做事,只需为自己负责就好,只要做到扪心无愧即可,可阿秀不行。”
说到这里,他停下脚步,转回头,望向刘秀那边。
原本刘秀还挺直了腰板,一本正经的钓鱼,可随着严光和阴丽华走开,他的腰身逐渐弯了下去,脑袋也渐渐低垂,哪里是在钓鱼,而是坐在那里打盹。
“阿秀是天子,既然是天子,就要对天下的所有人负责。”严光轻轻叹口气,说道:“他肩上扛的责任比我们大得多,他也比我们累得多。”
严光的这席话,让阴丽华感触良多,这些话,以前也从来没人对她说过,包括刘秀自己。
她回头望向刘秀,看着蜷缩在岸边打盹的刘秀,她心头突然涌出一股酸楚。
刘秀不是神,他也只是个凡人而已,可是他所背负的责任,所承受的压力,是旁人完全无法想象的。
严光深吸口气,感叹道:“天之骄子,看似高高在上,唯我独尊,拥有天下最大的权力,可实际上,天子还没有普通人来得自由,至少,普通人在很多时候还有得选择,可以随心所欲的去做些事,而天子,则没得选择,摆在他面前的,往往就只有那一条路。”
阴丽华喃喃说道:“以前,我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
严光淡然一笑,说道:“所以,我会怪陛下,但我绝不会怨恨陛下。”
杀邓奉、邓终,刘秀想要的是一个太平安定的南阳,如果邓奉、邓终不死,南阳恐怕不会恢复得如此之快,不知会有多少人不死心的在暗中图谋,准备下一次的揭竿再起,卷土重来。
两人一路说着话,回到茅草屋。
龙渊快步上前,接过严光手中的竹篓子,低头向里面一看,冷冰冰的脸上难得的露出笑容,说道:“好大的鱼!这些都是陛下钓上来的?”
阴丽华翻了翻白眼,说道:“你家陛下,现在一条鱼都没钓上来,坐在岸上都快睡着了。”
龙渊闻言,老脸顿是一红,提着竹篓子说道:“属下去把鱼清理一下。”
把阴丽华送到地方,严光提着空篓子,回到湖岸边。
看着已经发出轻轻鼾声的刘秀,严光悄悄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就那么默默的盘膝而坐,没有再钓鱼,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秀的身子向旁一歪,差点倒在地上,他猛然惊醒过来,先是把掉落在一旁的鱼竿捡起,而后看向身旁的严光,说道:“子陵,你回来了!我刚刚睡了多久?”
严光对他一笑,说道:“快一个时辰了。”
刘秀难以置信地眨眨眼睛,说道:“我竟然睡了这么久。”
“陛下太累了。”严光看着他,有些无奈地说道。
让刘秀千里迢迢的从洛阳专程来到新野,严光真的有些过意不去,但是他不想入朝为官的心意,并不会因此而动摇。
刘秀将鱼钩从湖水中挑出来,仔细看看,鱼钩上的鱼饵已经不知道哪去了,他又向自己的左右看看,空空如也,他苦笑道:“我究竟还是赢不了子陵啊!”
严光一笑,站起身形,同时向刘秀伸出手来,说道:“陛下,我们也该回去吃饭了,这顿饭,可是阴贵人亲自下厨。”
刘秀眼睛一亮,握住严光的手,顺势起身,笑道:“我已好久没有尝过丽华的手艺了,这次能尝到,还是粘了子陵的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