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但笑未语。
刘恭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刘秀,他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倘若……倘若刘盆子率樊崇、徐宣等全军将士投降,陛下……陛下会如何处置?”
这是刘恭最关心的问题,也是樊崇、徐宣、谢禄、逢安、杨音等赤眉军主将们最关心的问题。
刘秀若执意要杀刘盆子,那么他们这些赤眉军将领谁都好不了,相反,如果刘秀肯放过刘盆子,那么他们这些赤眉将领们,十之八九也会被赦免。
听闻他的发问,刘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开怀,笑得畅快,却是把刘恭笑得汗如雨下,跪在地上的身子都在哆嗦个不停。
过了好一会,刘秀才收住笑声,稍微向前倾了倾身子,一字一顿地说道:“就饶他不死吧!”
刘恭闻言,二话不说,立刻向前连连叩首,大声说道:“谢陛下隆恩!罪臣谢陛下隆恩!”
在刘恭看来,只要刘秀能不杀刘盆子,那就算是开了天恩了,至于投降的条件,现在赤眉军哪里还有资格去和人家谈条件?
就算人家不来强攻,困都能把赤眉军给活活困死。
看着叩首如捣蒜的刘恭,连阴丽华心里都生出凄凉之感。
当年之赤眉,何等之风光,大破莽军,大破更始朝廷,战必胜,攻必克,纵横天下,无人能挡,新莽朝廷、更始朝廷,闻之赤眉,变色丧胆。
而现在呢,简直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为了能苟活,什么脸面、廉耻,统统都不要了。
赤眉军的失败,还是那句话,鼠目寸光。
赤眉逐鹿天下,属熊瞎子掰苞米的,掰一穗,丢一穗,赤眉军是攻占一地,抛弃一地,始终未能给自己创造一个稳固坚实的根据地。
刘秀向连连叩首的刘恭扬扬头,说道:“好了,刘恭,你回去复命吧,我能给你们赤眉最大的恩典,就是饶你等不死。”
“谢陛下!罪臣告退!”
刘恭又连磕了三个头,颤巍巍地站起身形,一步步地退出中军帐。
等刘恭走后,邓禹、吴汉,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邓禹心生感触,这还是那个与自己对阵两年多的赤眉军吗?
吴汉亦是感慨万千,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此理亘古不变啊。
刘秀转头看向阴丽华,笑问道:“爱姬可还满意?”
阴丽华瞪了刘秀一眼,接着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且说刘恭,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汉军大营,到了外面,坐上马车,在返回赤眉军大营的路上,他仰天长出口气,紧接着,哈哈大笑出来。
他所求的并不多,只求小弟能保下性命就好,现在刘秀亲口承诺,会饶小弟不死,刘恭心愿达成,已别无所求。
回到赤眉军大营,见到刘盆子、樊崇、徐宣等人后,刘恭将自己见到刘秀的经过,以及刘秀亲口做出的承诺,一五一十地向众人讲述一遍。
虽说刘秀态度傲慢,但肯饶他们不死这一点,也的确让众人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樊崇环视在场众人,说道:“事不宜迟,我们……今日就去面见刘秀吧!”
谢禄皱着眉头,问道:“倘若刘秀是用诈呢?”
他话音刚落,刘恭立刻接话道:“陛下乃真命天子,金口玉言,陛下亲口承诺之事,又岂能出尔反尔,自食其言?”
他这番话,等于直接给自家的小弟刘盆子扣上了伪皇帝的帽子。
谢禄瞅了刘恭一眼,没有再说话。
徐宣点点头,说道:“既然是刘秀亲口承诺,想来不会有诈,刘秀其人,一向看重诚信,我等亦不必心怀疑虑。”
再者说,以现在的局势,刘秀已不需要对他们用诈了。
徐宣向樊崇点点头,说道:“今日,我们就去面见刘秀吧!”
樊崇和徐宣把事情敲定下来。
而后,以刘盆子这位傀儡皇帝为首的赤眉军,正式向汉军交降书,递顺表。
刘盆子带着赤眉军众将,离开赤眉军大营,步行去往刘秀所在的汉军大营。
刘盆子、樊崇、徐宣还算体面,至少是穿着衣服的,至于其它人,都是脱光了上衣,身上系着绑绳。
对于主动来降的赤眉军,刘秀的态度的确是挺傲慢的,没有出营受降,而是坐在中军帐里,等着赤眉军众人进来。
受降的场合就比较正式了,汉军将领们齐聚中军帐,阴丽华则回到了自己的寝帐。
中军帐内,刘秀居中而坐,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既成竹在胸,也不失天子的威严之气。
赤眉军的将令数以百计,这许多人,自然不能全部进入中军帐,进来的几人是刘盆子、樊崇、徐宣、谢禄、逢安、杨音以及刘恭。
看着跪在最前面的刘盆子,刘秀微微扬了扬眉毛。
刘盆子其貌不扬,年纪也太小,还不到十七岁,打眼看去,就是个怯生生的半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