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沛苦笑,摇了摇头,说道:“全郡的粮食,都已被天……被王郎征收光了,下官听说,就连身在巨鹿城的二十万大军,屯粮都不多,只勉强够半月所需。”
听闻这话,走在前面的刘秀勒停了战马,扭转回头,问道:“只够半月所需?难道王郎认为,这场战事,只会打半个月?”
姚沛欠身说道:“回禀大司马,王郎的意思是,等到前方将士的粮草不够了,再从邯郸运送过去,如此……”
他话没说完,刘秀接话道:“如此可以确保,前方将士不会发生哗变。王郎把二十万大军交到李育和张参的手里,实则,还是不信任他二人啊!”
王郎的皇位得来的太容易了,更确切的说,是他的根基太单薄了,坐到至高无上的皇位后,对谁都不放心,即便是对李育和张参这样的心腹重臣,都要留一手。
姚沛躬了躬身子,没敢多言。
刘秀哼笑出声,幽幽说道:“王郎是奇人,河北是奇地。”
只有河北这个神奇的地方,才能造就出王郎这个神奇的‘天子’。一个江湖术士,单凭一张嘴,竟然骗到了皇位,而且还有那么多的郡县归顺臣服,匪夷所思。
进入广平城内,刘秀按照惯例,在城内巡视了一番。
和己方探子打探到的情况差不多,即便是广平郡的郡城,城内都见不到几个人,十室九空。
现在还留在城内的,大多都是老弱妇孺。整座城邑,死气沉沉,如同一座死城。
刘秀在城内转了一圈,找了一间较大的空宅子,作为今晚的过夜之地。刘秀走到大堂,看到墙壁上挂了不少的字画,他走到一副字前,忍不住定睛细看。
这副字的内容倒是没什么,类似于童谣,‘师猛虎,石敢当,所不侵,龙未央。’
不过这几个字写的着实漂亮,龙飞凤舞,刚劲有力,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刘秀心中暗叹一声好字,看下面的落款,他眼睛顿是一亮,落款处写的是史游,急就篇。
史游可是元帝时期大名鼎鼎的书法家,他虽然官不大,只是个县令,但以一手好字名扬天下。以前刘秀还真没见过史游的真迹,不知道这幅字是真是假。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抚摸着字画的绢布。
这时候,有一人走入大堂,看到刘秀正两眼放光地看着墙上的字画,他躬身施礼,毕恭毕敬地说道:“下官郡功曹陈熙,拜见大司马!”
刘秀回神,转头看了一眼陈熙,摆手说道:“陈功曹不必多礼。”
“谢大司马!”陈熙应了一声,而后向前了两步,小声说道:“下官来见大司马,是有一事禀报。”
“哦?何事?”“大司马有所不知,广平太守姚沛,并非真心归顺。此前,他一直主张据城坚守,抵御大司马的大军,下官屡次劝说,晓以大义,却屡次遭姚沛训斥,今日大司马率兵抵达
广平城,姚沛摄于大司马之军威,才不得不献城投降。下官叩请大司马,务必提防此人!”说着话,陈熙屈膝跪地,向前叩首,脑门顶在地上,一动不动。
手握兵权,也就等于掌握了很多人的生杀大权,这时候,便会有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人出现。有刚正不阿者,有心怀叵测者,有正言直谏者,亦有谗言陷诟者。
要如何分辨这些人,既考验掌权者的智商,也考验掌权者的情商。
听了陈熙的话,刘秀眯了眯眼睛,沉吟片刻,他说道:“我知道了,陈功曹起来说话。”
“是!大司马!”陈熙应了一声,继续说道:“下官所言,句句属实,大司马可随时派人去查证。”
“嗯。”见刘秀态度不冷不热的点下头,陈熙目光一转,看向旁边墙壁的字画。
看清楚字画下面的落款,他心中顿是一动,含笑问道:“大司马可是喜欢史游先生的字?”
刘秀有感而发道:“史游先生的字,纵任奔放,又不失洒脱飘逸,见字如见人,令人神往啊!”
陈熙急忙抚掌赞叹道:“大司马之言,可谓是入木三分,也道出了史游先生字法之精髓!”
刘秀笑问道:“陈功曹也喜欢史游先生的字?”
“下官虽谈不上有多喜欢,但家中倒也收藏了几幅史游先生的真迹。”
说着话,陈熙又特意向墙上的字画瞥了一眼,正色说道:“史游先生的真迹,绝非这类仿体能比!”原来这幅字是假的!但即便是假的,字也写得着实漂亮。还没等刘秀说话,陈熙立刻继续道:“若大司马喜欢,下官这就回府去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