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心照顾病人是一件比生病更糟心的事情,否则,怎么会有古人云,久病床前五孝子之说。
只是柒柒静坐再床头时心里一片恻然,妹妹,这个词本该多么柔软亲密,姐妹俩相依相伴多年即便时光流逝,已经铭刻在身体里的血脉深情,却不可能被消怠无痕。
柒柒就是这样坐在唐木棉的身侧,一点点的在那极其相似的面孔中寻找回忆的线索,里面有跌倒哭闹的画面,小孩儿般耷拉的脸,有烂漫笑容,漫天飞舞的纯真,甚至在搜至尽头之时,断断续续的浮现出二人离别时的争吵。
“姐姐,可以不可以不离开,我只想要待在你的身边,只想要每天都能看到你和杉哥哥,如果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你了,那还要木木干嘛。”
孩子般软糯又虚喘的声音,即便语焉不详,但唐木棉仍有强烈的表达欲望诉求,这孩子的想法无比简单,守护,坚持,不离不弃。
柒柒看到童年的自己紧紧的抱住唯一的亲人,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整个人抖得如漏塞般。
妹妹伸手贴心的想要拭去柒柒脸颊上的泪,她忽的一把将妹妹紧拥在怀中,舍不得,又难以抉择。正当她想要解释的时候,房间的门被轰的一声推开,光芒刺眼,一闪而过。
柒柒再想要去追寻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奈何无论怎样努力都寻找不到任何线索。
“妈妈!这个人是应该叫小姨嘛?为什么我跟她一点儿都不像。”萌宝不愿意回屋睡觉,因为有妈妈在的时光是最温暖的,他喜欢,所以耍赖。
“萌宝这都已经深夜了,你还不睡觉,明天怎么上学?”
萌宝原本就躺在柒柒身旁,被责备却便要更亲近一些。
“妈妈,虽然说我觉得我们俩长大不太像,可是从某些角度来说,她是我亲小姨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这理论让柒柒忍俊不禁,她憋住,问,“此话怎讲?”
萌宝被这样一问就来了兴致,旋即兴高采烈的开始道,“就比如她拿枪的时候真多好酷,我也有这样酷的时候对不对?”
柒柒有些明白这孩子的意思了,如果拿别人来衬托自己算是美德,那么萌宝会将自己比作道德模范。
“妈妈,还有小姨她执着霸气的那股劲,桑飞哥哥也说,我们俩身上那股敢于违抗一切,为了心中的执念而偏执努力的样子,实在太像了。”萌宝兴奋说完,还不完加一句后缀,“妈妈,那你觉得呢?”
柒柒却觉得这些话虽然并没有贬义的成分,可她听在心里却是越听越别扭,敢于违抗一切,偏执努力?忽然醒悟,柒柒厉声问道,“萌宝,你最近又在学习那些黑客知识了嘛?我说过多少遍,那些对一个不能明辨是非对孩子来说,太危险,你不可以。”
萌宝连番滚了两个筋斗,在狭小的床上轻易的扑在柒柒怀里,撒娇任性,“妈妈,萌宝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了,我可是个好孩子。确实很晚了,我得睡觉了,妈妈晚安。”
柒柒琢磨起这几句话中的意味,右侧即替萌宝忧心,担心他未来长成谜团一样的人物,左侧亦替妹妹心伤,爱执着,放不下,最后悲哀的都只能是那不肯去面对的人。
悠悠一日过去,直至下午时分都未见唐木棉转醒,柒柒心急如焚的打了个电话给私人医生。
“为什么人到现在都没醒过来,你们能不能过来看一看,我实在担心妹妹出事,心脏病可不比感冒发烧,一旦出了问题,是能随时要人命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也不知道在解释什么,唐木棉只能听见柒柒即强硬又不能不放低姿态的恳求。她其实早醒了,甚至昨晚萌宝在她身侧嘀嘀咕咕的声音,她在模糊之中尚有意思。
只是唐木棉还未想好该如何面对唐柒柒,她的心理既有亲人重逢的欣慰欢喜,又觉得自己不配再回到当初那纯稚孩童的记忆中,生怕现在的自己玷污了过去的那个孩子。
可同时唐木棉的心理仍有恨意延绵不绝的在心底生长而逐渐繁茂,若当初姐姐能够再护住自己,那么一丁点儿,她也许不会直接面对死亡,但也绝对不会进入到万劫不复的生活中。
回顾前半生唐木棉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每一件事都错,可她亦是知道,在众人的眼中是非曲直都是如何,有些她认为天经地义的事情,轮到世人去看,只会满口唾弃,再无宁日。
就好比,她曾经为了抢夺养父的地盘而洗劫过整条街的亡魂,无非就是为了恐吓人,做了丢丢纸钱,闹闹鬼神,无伤大雅的闹剧,只要能达到目的,让地盘重回到养父手中,那就够了。
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好似真有厉鬼横行,整条街上有人中毒,有人旧病复发,总之死的死,伤的伤,虽然都跟唐木棉牵扯不上关系,可总归是死了人,这些人为了心理上寻求到一个能够记恨的场所,最后他们便将这错归咎到唐木棉身上。
如此种种那是数不胜数,等到唐木棉发现自己不可能再回头时,身后已堆积尸骨如山,她这才发现,原来回头路也是那么悲戚的一件事情,重要的是做不到,这才叫人掏心挖肺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