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达到。雨停了，戏也该散了。李纯冲皇帝淡笑。“不怪臣了吧？臣一片苦心，都是为了您，为了皇室颜面，为了您的谈判。您不用谢我，记得我的付出行。”皇帝忍不住笑。李纯的确解了他的大难题。如此一来，朝鲜王理亏，不可能再狮子大开口。形势彻底扭转，主动权再次被抓回，接下来的谈判将事半功倍。另外，老七那事原本一夜之间满城风雨，压不住，掩不了，成了大丑闻。而今日庆这一折腾来的刚刚好。只要加以引导，民间的注意力马将被转移，老七的丑闻也自然而然被淡化了……丢的是朝鲜颜面，不是大周的，甚好。朝鲜方自己不干净，昨日的底气自然也荡然无存……“你放心，你的好，朕都记着，一定加倍报答。”“那谢过圣了。”李纯本想告退，可又再次瞥到了兰在远处正向他作揖。罢了，冲刚刚那声“姐夫”，他便帮人帮到底了。“庆那里，圣是打算收？放？还是罚？”“朕打算看看朝鲜王的意思和诚意。你这么问，可是有何顾忌？但说无妨。”“只有一点。先前朝鲜王既已向您坦诚，说是因为拿不准将来所以不敢押宝，这才选了臣来联姻以靠近皇权，可臣又算什么皇权？说到底，您才是真正的皇权，他们的目的只有您。皇臣聪明，知道臣在说什么。臣以为，庆只是用来试探皇心意的第一步棋，他们真正想做的，是将兰公主塞到您的身边。可那会很尴尬。您一定不愿意。这也是今日臣‘算计’您的一个原因。事实臣，早为您铺好了台阶。”“你是想让朕收了庆？”“对皇来说，庆兰更合适。此刻您半推半成全庆，全了朝鲜颜面的同时，也避免了您的尴尬，还让朝鲜方欠了一个人情，一举多得。还有几点第一，两位朝鲜公主都在大周失了名节，若不处理，这说不过去。第二，庆身还披着您的大氅，您又看过了她的肩和脚，您若不善后，显得不负责。第三，联姻失败对大周没有好处。哪怕他们不怕麻烦再选公主来，也未必是好事。第四，朝鲜目的未达成，还折了两位公主，一定会在别的地方将损失要回来。那对咱们来说反而不划算。后宫妃嫔嘛，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区区一个虚衔，当是养个闲人便是。但今日您若拒绝了庆，极有可能将再次面临那个尴尬。所以，您若不想收了兰，不如顺水推舟，收了庆。”李纯浪费唇舌确保庆下场，的确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兰。兰今早开始不冒头，那点盘算，无非是要借他的手，他早看清了。再联想到昨晚兰和朱常哲的见面，李纯还有什么没想明白的。“朕知道了。你言之有理，待会儿朕见机行事。”李纯点头。“那臣便告退了。”“你不如……与朕一道去御书房吧。”“不了。”李纯一下笑得明朗。“我喝多了，正好，我媳妇来接我了。”皇帝瞧见不远处的程紫玉正冲李纯笑……儿子，不……臣子，整个身散发的都是暖意，唇角扬，明光四射，如当年那个她，让皇帝看得一时恍惚。也是，他高兴，足够了……可李纯走了两步竟又折了回来。“还有件事。今日这样的宴席，不管明的暗的，都是最后一次。下次您可休想再让我配合您这般演戏了。在我心里，我媳妇高兴还是难过那些人生死更重要。我走了，祝您谈判顺利。”说完，他便匆忙去另一边了。他看见她进了八角亭，他要去助助威。皇帝一哼，没有拒绝，也没有半丝不爽快。……程紫玉登场时，瞬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苦主啊！昭告天下，还有不到十日便将成婚的未婚夫被人谋算，差点鸡飞蛋打，怎么看，最憋屈的便是这位民间郡主了。于是当程紫玉慢慢往八角亭方向走时，原本要散的众人忍不住都停了脚，想要一看好戏。也没人敢去挡，圣已经离开，清场的口谕也不知算是失效了没。目光齐聚下，最丢人的莫过于朝鲜王，他头皮发麻，只恐程紫玉与庆对后，朝鲜方再丢一次人。所以原本已经往御书房方向去的他，再次折返了回来。“你去，挡住程紫玉。”他示意兰。“我不去。”兰别过了头，一下又红了眼。“父王是太偏心，还是嫌我不够丢人？我来大周后唯一一个说得话的是程紫玉了。眼下，因着庆，我这唯一的朋友眼看都没了，您还要我去求情？程紫玉该如何想我？该以为我背后插她刀了。这仇还不得算我头？……”兰垂下眼。“父王自己去吧。还有，叫程紫玉记恨可不是什么好事。她在太后跟前说得话，又拿住了李纯的心，咱们得罪她，后果很糟糕。”朝鲜王一声长叹，若不是有这层顾忌，他用得着这么烦？于是，众人眼里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堂堂一国王，一脸赔笑，迎了一国郡主……离得远，实在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朝鲜王始终都满脸堆笑，程紫玉则全程满是严肃，引发了众人一大波的好……差不多二十息后，朝鲜王一拱手，匆匆忙忙先一步往御书房走去，庆急着要跟，却被程紫玉堵住了。“还请郡主让一让。”程紫玉的眼神太利，庆有种被剥光的感觉，忍不住将那大氅裹紧了几分。“庆急着面圣。不能停留。”“不急，你与我说话，你们王不会介意的。”“你……”庆强吞一口气，毫无底气。而她更气的，是扭头瞧见兰正从桌抓了一把果干，边吃边笑边看来，看戏意味分明……兰点点头“郡主说的是，妹妹不急。父王也让我去面圣了。我都不急，妹妹自然也不用着急。郡主来跟你说话，是给你面子，这是礼数。”程紫玉一挑眼“还是兰公主懂礼。你妹妹初来乍到，以后你记得多多指点。”“嗯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兰急点头。“她要改造的地方多是多了点，但只要有耐心，可以磨杵成针嘛。总会让她有发光发热的一天的。”“没事我走了。”庆抬步，却被柳儿挡住。程紫玉下扫视庆。“我是听说庆公主天姿国色，肤白貌美，可我眼神不好，站远了看不清，所以特意走近了来瞧瞧。”肤白貌美？围观众人几乎同时噗笑而出。肤白不白，只有皇帝几个知道。至于貌么，这会儿顶着一头泡了水如水草般的发，妆容化成一片片的脸，绝对是够“美”……庆心头一绞。皇帝走了，王走了，所有人都明目张胆来笑她了。这是程紫玉要的吧？“程紫玉，我今日的确是栽了，但却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来辱我的。”“辱？这话没道理。怎么是辱？天姿国色和肤白貌美都是赞美。您虽是外族，怎么连周语都没学好敢入宫？大伙儿可得给我作证，我是在赞美庆公主。是不是？”大周皇室受了辱，身为宫一份子，所有人立场自然鲜明，先前面无光，此刻有机会出气，立马齐刷刷应是。“多谢各位仗义。庆公主，您看到了。没骗您吧？你既然人在大周，便好学好周礼。理解方面，您可兰公主差远了。所以将来您可得谦虚点，谨慎些，切莫再要闹了笑话。”庆气得要炸，却唯有压低了声音。“你别嚣张。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程紫玉，你不要欺人太甚。”“这话倒是有理。也好，留一线留一线吧，毕竟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有的是时间……调教你。”“你敢威胁我？”“调教你礼节罢了，何来威胁之说？你放心，我经常入宫看太后，你要是愿意，我甚至可以去太后那里求个恩典，专门负责调教你。如何？我这人一向无私，一定不吝于教导。”庆腿有些发虚。她这才想起来，后宫的主人此刻是太后。而当今太后最宠爱的……正是程紫玉。这一瞬，她的头好疼。“让开，让开！”庆一个字都不想说了，只想赶紧离开。她一个眼神，她的卫兵要来清路。柳儿早憋了一肚子火，正想借机前叫那庆再丢一次丑，不过却见那几个朝鲜卫兵突然便定在了原地。李纯已经先了一步，闪到了她们身前。“我媳妇要看你，你该抬起头随便她看。我媳妇夸你，你该低下头说不敢。我媳妇要教你，你该赶紧谢恩行礼。这都不懂？”庆脸部抽搐，牙齿也开始下打架。朝鲜王刚警告她了，说她的把柄已被拿捏在了李纯手。此刻的她，的确不敢回嘴。她很清楚，再有一点点的不妥，惹毛了李纯，她很有可能将彻底完蛋。“道歉。”李纯冷冷开口的同时还打开手护着程紫玉。在对待外人和程紫玉时，他毫不介意流露出他截然不同的两种面孔。庆看着刺目，众人看得羡慕。“向郡主赔礼道歉！”“将军，何必……”“你再多说一个字，我保证你以后只敢躲在阴沟里。你若不照做，我立马去御书房做我该做之事。”庆抽着气，将口边的求情全都憋了回去。不敢说。她甚至不知道王有没有把秀儿从李纯手要回来。李纯，将她拿得死死的！这样，庆的膝头再硬，腰板再挺，这会儿也不得不弯了下来。众目睽睽下，她这一屈膝，便等于承认了她对李纯的谋算，对程紫玉的抱歉。可她没有选择，只能照做。一时间，鄙夷不齿和讥笑充斥了四周。她低头闭眼咬牙“对不住，郡主，是庆的错，都是庆的错，您大人有大量，求您……”“你喝了多少？”程紫玉微微侧身，瞪眼李纯。她故意无视了屈膝躬身道歉的庆。庆敢背着她觊觎她的人，她敢光明正大打她脸。这会儿的庆在众人指指点点里，整张俏脸全都扭曲了。“谨遵娘子先前的嘱咐，不敢多喝，几碗。”“可你身的味儿怎那么重？难闻。你离我远些。”“的确臭。”李纯抬臂嗅了嗅。“对不住，都是为夫的错。不是酒臭，是应酬时不小心沾染的脏东西。”当着众人，李纯瞥眼庆，其意味分明。“但我与皇说了，以后这种应酬都不会参与，保证以后不会沾染到任何让娘子不舒服之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犹若无人，也未叫起。任由庆的膝头打晃。“可我还是生气怎办？”“没事，娘子想如何出气，但说无妨。”“郡主，我的礼行完了。可否起身？”庆一扬声。李纯一扭头。“膝盖没弯到底，你这也太松懈了。这个礼不行。重来。”“没意思。我回家了。”程紫玉瞥眼庆。“庆公主的礼我受不起。罢了吧！”“那可不行。为夫一言，快马一鞭，如何能反悔？这样，为夫送娘子回家。金枫柳儿，你二人看着庆公主，什么时候行完礼，行好礼，才准放行。”“是！”庆膝头一软，一下便坐了地。金枫和柳儿都有的是时间，两人索性唠起了天气。可庆急啊，御书房里的天气，才是她想要去争取的。她心头流着血，极力忽略从后妃到宫人的讥笑，在左右搀扶下起身，重新冲着程紫玉离开的地方行了一礼……“你什么时候也和我一样幼稚了？”李纯满是宠溺，在袖子遮掩下拿小指勾她。程紫玉自然知道他说的是刚刚对庆的所为。“你的幼稚是天生，我的幼稚当然是有目的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