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的黄昏,残阳如血,离烨阳城近百里之外的风坡岭上,芳草萋萋。
在丰茂葱郁的林间草木之中,有一条车行驿道自山谷间探出,蛇形一般蜿蜒于荒山野地之间。
辚辚的马车车轮碾地之声传来。
久不见生人的道路上终于驶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由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驾御着,车帘低垂,看不见车内有什么人。
老者一副老眼昏花的模样,拿着马鞭的手一直在颤抖。这样的车夫居然能将马车从盘龙岭的奇险之地驾至风坡岭,也真是奇了怪了!
马车一路驰行,还算平稳,就要转过前面一处山坳之时,突然在转角处传来了歌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歌声凄婉高亢,悠扬入云,仿佛一个浊世佳公子为了他所思念的绝世佳人,甘愿在寂寞中守候了千年一样。
“路中间有人!”
驾车的老者一反原本浑浑沌沌的模样,眼中精芒一闪,双手一勒,便将奔马止住。
马车双轮在地上“喀啦啦”地划出两道车辙,在路中两个人的面前三尺之处堪堪停下。
驾车老者惊魂未定,对着那两个人张口就骂:“坐在路中间,你们是想找死吗?”
灰尘弥漫,扑了那两个坐在路中间的人一脸,但这两人并不动气。
只见其中一人站起,朝着驾车老者深深一揖道:“老先生,对不住了,小生见这山川秀丽,一时心生感触,便纵声高歌了,未知车马将至,忘了闪躲,实在是抱歉。”
此人面容俊美绝伦,身形颀长,一身月白色的长衫穿在他的身躯上,临风飞舞,有如天界仙人一般。
驾车老者冷然道:“让开!”正待扬鞭驱马继续前行。
“陈老,稍等!”在车内突然传出了一把仿佛出谷黄莺似的女子的声音。
“是,小姐。”驾车的老者恭敬地道。
车帘掀开,露出了一张绝美的女子的容颜。
她的气质淡雅如诗,眉目间尽是温柔的笑意。
她的玉指纤纤,在举手挑开车帘的瞬间,她身上所穿簿衫的袖子滑落下来,露出了一截如霜似雪的玉臂,而她胸前高耸峰峦的美丽弧度亦在这一撩间,尽显媚惑。
女子轻笑着问车前的书生道:“公子,请问你这是要往何处去啊?”
书生的眼神与女子的眼神一触之后,立即低头望地,声音细如蚊蚋地道:“小生原本是要去烨阳城的,但不幸迷路了。”
“烨阳城?是去寻亲,还是访友?”女子眼波温柔如水,瞥了瞥书生脚旁的一个包裹!
书生嗫嚅道:“是去逃难!小生家门尽毁,已经无家可归了。”
女子眼神中仿佛掠过一丝同情的神色,她轻叹道:“逢此乱世,世人皆如刍狗。小女子感同身受,亦是不堪其悲。公子,你我既然在此相遇,亦是有缘,不如我们就结伴同行,前往烨阳城吧。”
书生眼中闪过喜悦的神情,问道:“如此甚好,敢问小姐高姓大名?”
“我叫户隐。门户的户,隐藏的隐。”女子笑颜如花地道。
“公子如何称呼?”
“我叫杨恒!杨桃的杨,永恒的恒!”公子绽烂地笑道。
“哦——那上车吧,此去烨阳城还有百里之遥,我先带你们去一个歇脚的地方!”户隐盯着杨恒道。
杨恒腼腆地笑道:“甚好,甚好!”
说罢,他朝着还坐在路旁大嚼烤羊腿的另外一人高声喊道:“肥龙,快上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