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酿负手前行,只道:
“谢大人是位真正的君子,他的画作,原非我能评论的。”
徐秣只撇了撇嘴,打趣道:
“且莫以谦逊相托!说到底,你还是不愿出风头,端得个高风亮节!”
听他说话逗趣,陈酿笑了笑,方道:
“你说怎样便是怎样吧!”
其实,诚如徐秣所言,陈酿方才也不是不可品评一二。只是提及谢诜,陈酿胸中有千言万语,一时不知如何言说。
谢诜于他,不仅有知遇之恩,那等悉心栽培,毫无保留,更是如父子之情。
当年陈酿的拒婚之举,若换作旁人,只怕早已将他赶出汴京,日后科举入仕,不定还会使多少绊子!
偏偏谢诜不同。他不仅不予计较,还力荐陈酿入得太学。
在太学那几年,陈酿结交甚广。孙夫子、郓王、魏林……众人时时切磋,相互讨教,不论风流才思,或是治世之道上,皆比从前学得更多,学得更深。
陈酿的思绪一时拉得很远,他神情恍然,只怀念着那些回不去的时光,那些再也逢不到的人。
徐秣见他一动不动地呆立着,遂轻轻推了一把,唤道:
“陈兄,你想什么呢?”
陈酿身子一晃,方才回神。他举目看去,眼前的街道与汴京很是相似,纵横交错,人声鼎沸。
只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再无他的师长伯乐,亦再无他的知己好友。
他深深呼吸一番,只摇头道:
“没,想到了些往事,不觉痴然了。徐兄见笑。”
徐秣哪知他想些什么?见陈酿不愿多言,他也不便多问,只一同朝前行去。
二人拐过一条幽深小巷,只闻得窗间又传来《琵琶记》的竹笛之声。
徐秣抬头看了一眼,轻叹一声,遂道: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言罢,他又向陈酿道:
“陈兄自汴京来,应也有此感慨的吧?”
只见陈酿顿住脚步,沉吟一阵,方举目道:
“这出《琵琶记》,笛声总不如箫声好。”
说罢,他又摇摇头,继续负手向前。徐秣见他答非所问,很是不解,只蹙了蹙眉,一时只觉看他不透。
出得巷子,便是江宁最繁华的所在。人群往来,叫卖声声,陈酿只觉一切虚空得很,似朝露烟霞,来去匆匆。
做点心的绮云斋便坐落于这条街上。自早晨起,这里便排起了长队。要说最地道精致的江宁点心,非此处莫属。也难怪七娘极是喜爱。
陈酿看了看排长龙的人群,转头向徐秣道:
“不如,徐兄先回吧!我买些点心去,想是要等许久了。”
徐秣看了眼绮云斋的招牌,自知此处的点心不便宜,一时上下打量着陈酿:
“原来陈兄有钱啊!却还每日黑我的早点来!”
陈酿笑了笑:
“我兄弟爱吃。”
徐秣摇了摇头,只得先行告辞,一面嘴里还念道着:
“待你兄弟可够好的!明早定要与你收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