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捻起草灰,方才第一刀未能抹杀它,是因未能断尽它的死之因——那些黑线。
他一眼并不能窥见所有因果。
此后的几日间,李长安闭关稳固境界后,终于走出葬剑谷。
他去夜郎谷中,观众人因果,往往才看清部分,浑身修为便尽数耗空。
他偶尔见到几个剑守的身影,修为消耗便更快,忙不再去看,才没像那夜一样晕厥过去。
齐皓月仍在朝剑崖上晒太阳,侧卧向阳,一手屈臂枕头,一手直抚于脐眼。一脚伸展,一脚蜷缩如弓,安然自得。
李长安远远看见他,走近去施礼说:“弟子境界已固,请师尊传法。”
齐皓月眯着眼看他一眼:“挡着太阳了。”
李长安侧让过一步,齐皓月又道:“既已修全五行,你气海的隐伤也已痊愈,四象淬体诀与抱山功也无用了,我便传你一法温养灵元。”
李长安垂首等待。
齐皓月打了个呵欠:“愣着做什么,先睡一觉再说。”
“睡觉?”李长安一怔。
齐皓月大笑:“学道不学道,学个狗睡觉!”
李长安下盘一晃,不知何时被齐皓月冷不丁扫了一腿,身子一歪,正欲站直,又听齐皓月说:“东首而寝,侧身而眠。如犬之屈,若龙之盘。一手屈肱枕头,一手直摩脐眼。一只脚伸,一只脚绻。神不外驰,炁自安然。”
他便顺其自然倒了下去,学齐皓月的姿势侧卧向东。
齐皓月又朗声道:“舌抵上颚,劳宫通太阳。”
李长安依言将劳宫穴贴在鬓旁,枕于头下,齐皓月的声音如洪钟大吕般震开穴窍,一时间,东方紫日之中缕缕暖意随着口鼻间呼吸流入体内。
侧卧之下,李长安浑身如一把弓,似张非张,浑身轻松,却随时可以暴起。
朝剑崖上山风呼啸,卷动几缕稀疏的云气,放眼望去,林海与青天接成一线,胸中涌上绝顶快意,又有莫名寂寥。
这一觉,不知过去了多久。
山与树的阴影在日光下变换,林间飞鸟去了又来,来了又去,崖上二人似两块顽石,只有衣衫随风而动。
山风中,齐皓月洒然的歌声响起。
“龙归于海,阳潜于阴。
人曰蛰龙,我却蛰心。
默藏其用,息之深深。
白云上卧,世无知音——”
小腿一动,齐皓月站起身来:“此乃蛰龙法,你可学会了。”
李长安摇头:“学不会,只学得个狗睡觉。”
“妙哉!”齐皓月朗声一笑,“既如此,你且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