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刘顺从嗓子眼里艰难挤出这句话。
那手一松,他便瘫软跪倒在地,喘着粗气,慌忙说道:“李……李二狗,李二狗借钱不还,我自己来拿。”
刘顺手脚并用转过身,口舌发干,看着方才提起他的人,青胡茬,酒糟鼻,头发凌乱,像没洗过脸似的,此时他听了刘顺的话表情一缓,如同一个颓废醉鬼模样,但眼神中还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杀机。
马有义也是船夫,整日酗酒,刘顺心里发紧,他没听说过马有义和童迎有交情。
马有义皱眉道:“你找李二狗,跑童迎船上做什么?”
刘顺被吓得不清,方才这酒鬼杀气腾腾,怎么都像那脏乱老茶楼里听说书人口中轶闻中所述的血手人屠。
好歹也是手下有过几条人命的,刘顺狠狠咽了口唾沫,镇定下来道:“有义哥怎的乱说,这,这分明就是李二狗的船。”
马有义死死盯着他的表情,沉吟不语,刘顺牙关子又有点要开始打颤,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面对那一下掰断铁刀的老头。空气凝重如铅,他胸口发闷,呼吸不畅,一张脸慢慢憋得通红。
此时,外头响起一道喊声:“哎哟,顺哥儿,你弄错地方了!”
脚步声传来,船身又一沉,紧接着一人闯了进来,正是那李二狗,他手里扬着一小块碎银对刘顺道:“咱又不是赖账,你何必呢,这下连地方都跑错了,这是童老头的船!”
越过马有义身边,李二狗把银子往刘顺手里一塞,拉着他就走,一边念念叨叨。刘顺双脚灌了铅似的停在原地,拉都拉不动。
马有义终于开口:“出去吧,以后做事先看清楚了。”
刘顺长长吸了口气,这才呼吸通畅,不敢多留,低头弯腰就从马有义身边跑过去。
钻出船帘,刘顺瞧见了日头,顿觉重获新生,此时船舱里传出声音:“今日之事,莫要被我从他人口中听见半分。”
李二狗回头喊道:“没想到啊,啧啧,马有义你凶起来还挺吓人。”
马有义紧接着从船内走出,此时他眼睛浑浊,对着太阳眯起眼睛,完全一副醉鬼模样,哪还有半分杀气。
“马爷,马爷爷,以后不敢了,咱们这也是无心之失。”刘顺回身赔笑,然后转身离开,回身之时,他面色蓦地阴沉下来。
下船后,刘顺与李二狗分开,颇有劫后余生之感,心想事后须得请这小子喝上几杯。
他回到自己船上停留一会,便离开码头。
来到梳月湖边坊市一处茶摊,作虚惊一场状,点了一壶铁观音。
喝完茶歇息了一阵,又离开茶楼,回到码头。
暗中,始终有一双眼睛打量着刘顺的行动,见他并未做出异样之举,才放心离去,正是马有义。
马有义并不知道,那茶壶之下正压着一张纸团,被茶博士端起后,顺手握入掌中。
童迎回到码头,是小半个时辰后,午时末,初冬原本便不毒辣的日头又暗去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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