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安向绛珠阁内走去,苍风依旧跟在身后十丈处,这白日里还格调素雅的楼船已成修罗场,方圆百尺内,恶臭与血腥气让人肠胃翻腾。
这其中,不乏有达官贵人的尸体,可见明日消息传出后会引起不小风波,只不过,凡人之间的风波再大修行人也不会在乎,至少此前围聚在梳月湖边的数百修行人毫不关心这里面死了什么人。
好在浓郁至极的煞气已散了几分,好歹让人能压制住心头邪念不被引动。
李长安来这找证据,并没抱太大希望,毕竟靖道司已查过一遍。走上楼后,在甲板上停下,李长安回头对苍风道:“这位道友,里边着实不是什么好景象,你也要跟进来么?”
苍风还未上船,对李长安倒没什么奚落鄙夷的神色,淡淡道:“贫道例行公事,你莫要耍什么花招,你我相安无事便好。”
“在靖道司面前我安敢耍花招。”李长安笑了笑,便回头上船。
几步后,他便跨上绛珠阁,拐入楼厅中,身影消失在苍风眼中。
苍风脚步一踏,身形如风中之蝉,赶进楼内,只见李长安站定原地不动打,量那血肉小山。
但他没见到的是,李长安手中捏着的一枚指头大小的法螺青光一闪后已化为灰烬。
入楼时候,他只欲借机与穆藏锋传音,然而那传音法螺却在此时耗尽了灵性,不由暗暗皱眉,接下来该去何处与师兄师姐汇合?
“你且伸出手来。”苍风忽的从怀中掏出一只婴儿拳头大小的墨绶铜铃,不知使了什么步法,瞬息就欺近李长安身边。
李长安下意识要拔刀,又将这念头压制下去,而苍风这一下就拿住他左腕,李长安左手一抽,一转,便反扣苍风的手,然而苍风手掌上却犹如有一股绵软的吸力,叫李长安甩脱不得。
李长安刚退一步,“铛”的一声,腕上已多了一枚铜环,严丝合缝,而那铜铃便挂在铜环之上。
苍风给李长安扣上这枚铜铃,便向后退去,转瞬已离开几丈远。
被那铜环扣住左腕,沉甸甸的极不自在,李长安横了苍风一眼,用右手去掰,却只觉那铜环似乎越勒越紧。
苍风淡淡道:“你取不下的,除非你将左手斩下。”
李长安皱眉道:“这是什么?”
“你手上的,是子母阴阳铃中的阴铃。”苍风说着,又取出一枚铜铃,只不过是系着朱绶,说道:“你若离我百丈远,我手中的阳铃便会响起。”
苍风并未说完的是,这一对子母阴阳铃乃是上等法器,他手执阳铃,便可在十里内催发阴铃而慑人魂魄。
李长安看着左腕上的铜铃,苦笑一声,忽然道:“你放心,我不会跑。”接着,他便回头查看那座血肉小山。
苍风目光掠过那血肉小山,皱了皱眉,虽说他心境修为不错,但也受不了这般让人反胃的恐怖景象。
李长安曾在幻境中经历过更惨无人道的杀戮,倒是能忍受下去,他仔细打量着眼前惨状,翻开一具无头尸体的手掌,只见那手掌上面结了整整一层茧壳,比硬牛皮还坚韧,只怕劣质些的刀剑都不能伤。这样的手握拳都不灵敏,只能用掌对敌,寻常人再怎么练武都没法练成这样,显然是练了什么特殊的武功。
尸体的右手握着一柄剑,想来这就是余庆所说的那位坐镇绛珠阁练血境武者。
“余庆……当真好手段。”李长安心中冷笑,随即不再看那尸首,对苍风说道:“这位靖道司的道友,若你出手,有没有把握以一人之力将这楼中之人尽数诛杀,而不让一人逃出?”
苍风摇摇头,“就算堵住楼门,其他人也能从水路跑,我做不到。”
“这就对了。”李长安扬了扬左腕上铜铃,“方才我在你手下只是一照面,脉门之处便被你扣上这东西,又怎能做到你都做不到的事情?”
苍风并不回答,他只听巡察使之令奉命看守李长安,至于冤不冤屈,他并没心思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