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苏澈对人袒露心迹。
他顿了顿,又道:“这十年来,我一直忍让她。她每次都变本加厉对付我,还对父皇说,我偷看她沐浴、更衣,从小便是个淫邪之人,不服管教。
父皇信她,我十二岁那年,便把我送到军中,我知道她是想让我死在战场,一了百了,可我偏不随她的心意,非要发狠活下来。
我每日锻炼身体,练习武功,整整两年不曾好好睡过一个安稳觉,总觉得她会命人在我睡着时杀死我。
一直提心吊胆,只能抽空眯一会,那两年我睡眠不足,食欲不振,锻炼耗费体力,好几次差点死去。
可我不能让她如愿,我死撑过来,申请去战场,逃出眼线的监控。
后来战事吃紧,我便去了战场,冲锋杀敌,争取战功,我那几年杀的人比那堵宫墙堆的还高,所以别人背地里都唤我杀人狂魔,是个冷血无情之人,死在我刀口下的敌人不计其数,数也数不清。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只想活下来,我不想死,我不想让那些想看我死的人如愿以偿。
可是,我拼死卖命的结果,现在只落得一个削职闲赋的下场,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我的生母出身卑微,皇后恨我,父皇偏袒恼我…这一切我都不在乎。
可惜,我唯一在乎的事却偏偏成不了…”
明姝第一次听苏澈说这么多的话,或许他的这些事憋在心底实在太久,需要找个人倾诉。
她听完之后,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
她本想安慰他两句,张口却道:“硕妃在上阳宫,听说一直有人照顾,近些日子身体越来越不好,你有机会,去探望一二,或许你们母子还能见上一面。”
“你早知道我的生母是硕妃?”
苏澈半点也不意外,萧琰此人在宫里玲珑八面,知悉他生母的事,也不足为奇。
毕竟当年服侍皇后和硕妃的人并没有死绝,有心想知道也不难。
“进宫后才知道的。我还听闻殿下十年来,每个月十五会去上阳宫与她吹箫对琴,也算是有心。
如今她身体日渐羸弱,你与她十几年来又未曾蒙面过,应在她大去之前见上一面。我想硕妃娘娘的心愿便是如此,毕竟血浓于水,她这些年一定对你日思夜想。”
苏澈无声点头,多得话再也说不出来。
这些于他而言都不算委屈,经人事,听天命,他已经习惯。
只是,隐隐有些不甘,怎奈无人扶持倚仗,想要成事谈何容易。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两人静默不言,各怀心思。
湖面突然起了大风,小舟飘零摇曳,颠簸不断。
苏澈伸出手,牢牢抓紧明姝手腕,生怕她落水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