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形势渐乱,前头早有一人连忙挥了旗,两岸没隔一百步便站着的轮值差役当即吹响了号哨。
民伕们到底是在营地当被管束了许久,无论出入,皆有定时,虽说有些躁动,给这号哨一吹,人人都又归了原位,给人带着一队一队地回了沙谷口住宿的营地。
回到地方,众人依序被引得到了营地当的校场处。此时地面已是用石灰粉撒出来纵横线条,划分出一块一块的地界,又写了院落房舍的排号。自有人在前头引路,带着民伕们依次入了列。
诸人早已听得说今晚有团席吃,有肉有酒,又看了方才的洛水入汴,简直人人无论皮肉、还是血脉,俱是热得发烫,眼下一入列,人人都交头接耳起来,又见有人抬着大桶大桶的东西进得校场搭起来的台下,一个一个排开,虽是头都盖了木盖,猜不出来里头究竟是有些什么菜色,可看那
数量同架势,着实叫人心生期待。
随着所有民伕俱都站进了自己应当在的位子里头,那许多大木桶也摆放整齐,原本嘈杂的校场处,却是慢慢地安静了几分。
很快,搬抬木桶的人开始抬进来了许多大碗,将碗装满了水酒,分给队列的众人,叫他们一个一个往下递。
后头人瞧不见前头是什么情况,可人群里却有人点着旁人道:“噤声,怕是官要来了。”
这般一个传着一个,不但传酒水,也传话,渐渐的,说话咳嗽的声响越来越小,到得后头,数万人所在的场地当,竟是全然静了下来,只有一丁点轻微的声响。
不多时,所有人手里已是都捏了一碗酒水。
校场当砌了一个半人高的木台,木台左右有数名禁军拱卫着,当摆着十余个大箱子。
此时天色尚未昏黄,站在前头的民伕们一眼认出了那熟悉的木箱子乃是从前发放赏钱时抬出来的。只是以前只有一个,眼下却足有十余个,看得人眼睛都要花了。
正安静间,不知怎的,人群忽然发出一声欢腾声。
说不清是在哪一处,有一人大叫道:“公事!”
得了其人起头,人群有人看到了,有人没看到,可很快有人跟着叫了起来,道:“公事!”
人声与人声互传,场每一队当都有人大叫道:“公事!”
呼啸声、欢呼声如同狂风海啸,席卷了这一片校场,一浪大过一浪,仿佛要把地皮都给掀翻掉。
在众人的呼声里头,数人已是得高台。
先站去的,乃是数名宦官服色的黄门。
民伕们认不得黄门打扮,恍如未见。
跟在他们身后台的,却是两名都水监主理此事的官员。
前头那人得台时,叫声已是略高,等到后头那人跟得去之后,才露了个头来,便犹如在油锅里点了一瓢热水一般,场爆炸开来,几乎所有人大叫道:“公事!”
这一道声响便似漫天席卷的狂风,刮得人耳朵都要生疼。
校场足有数万人,哪怕只是十五六,众人同时叫得一声,也能带来惊天声势。</cont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