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随着最后一抹橘黄色的余晖隐入山峦,宋门与大街中间的一条小径,终于全然昏暗下来。
借着夜色,一名小厮顺着小径,快步跑到了延庆观的一处角门外。
延庆观与大相国寺相距不远,然则两处却全然不一样,大相国寺人来人往,此时外头都还摆着许多摊子,闹哄哄的,延庆观却是安静许多,这一处西北口的角门又开在偏僻的小道上,更是冷冷清清的。
那小厮左右环顾了一圈,见得无人,复才上得前去。
他敲门的方式颇有些奇怪,并不用手,却是掏出了一枚铁环,使那铁环与木板相击,发出“笃笃”的声音,长长短短的,足足敲了有好长一会,仿佛听得里头有了动静,才隔着门轻声问道:“请问是哪一位道长?小的给主家来送帖子。”
门内没有回应。
小厮这一回不再用铁环,只用手掌拍了门三下,又道:“道长在不在的?”
门终于“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了,一个道士钻头探得出来,见了那小厮,并不说话,先往外看了一圈,不见有闲人在,方才将门轻轻开了一个口,侧身将对方让了进去。
“怎的才来?等你半日了!”
门一掩,刚把门闩上,那道士就急道,领着人往里走。
小厮满头的汗,也不辩解,大步跟着往前走。
延庆观并不大,两人很快到得西北角的一处小院外。
两人穿过两个大汉守卫着的院门,进得小院里头,去得一处厢房外。
那道士先上前敲了敲门,叫道:“师父,有居士送帖子过来。”
里头一人道:“请他进来。”
那声音十分奇怪,沙哑中又透着几分和润,听不出年龄,好似人咳嗽了许多日,将好未好的时候。
小厮匆匆进了门,正要上前行礼,不想刚进去几步,一抬起头,便在里头见到了一个极出乎意料的人,不由得惊道:“老爷!”
只见那堂屋正中间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圆白脸,不是李程韦是谁?
而坐在李程韦身旁的,却是陪着一个老道。
那老道身着玄色道袍,须发皆白,面相和善,看着一派仙风道骨,光看他外表,若说是五十岁,也有人信,若说是七十岁,也有人信。
见得小厮进来,那老道还未说话,李程韦已是第一时间皱起了眉,不悦地道:“原本交代你每隔三日往此处送一回东西,未时三刻之前便要送到,眼下都已经过了申时,你这差事怎的办的?”
小厮听得李程韦问话,十分紧张,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辩白道:“老爷,实在不是小的偷懒,昨夜得了,今日本来想着到了时辰便要出门,谁晓得舅老爷领了三四十个人过来,说有事要找您说话,府里管事的说您这一处出门办事了,那许多人便在门口守着,一处门外便有一二十人,不让出,也不让进,只说一时不见您的人,一时便不肯走……”
李程韦听得莫名其妙,道:“你胡扯些什么,舅老爷前几日才去了祥符县,哪有功夫带人来门口堵着?他有事要寻我,直接在府里等着便是……”
小厮忙叫道:“老爷,不是那一个舅老爷……是新门外那一个!”
一听是“新门”那一个舅老爷,李程韦立时便明白了,这怕是徐氏那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兄弟,一时也有些恼火,道:“那几两银子打发了便是,怎的给他在那一处闹来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