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鸳听见下方很喧哗。有人惊恐的呼声“王大姑娘摔下来了”,有传唤郎中的嘈杂声,有郑斯璎明里是急暗地却是喜的笑声。
独独没有那一声“文鸳”,最后也没他的那一声。
王文鸳笑了。
“爹爹!”
这是她留在漫天大雪中的最后一句话。仅仅两个字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砰一声巨大的闷响。
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背部传来,她的世界就变为了一片血红。
……
爹爹!
文鸳又长高了呐。
……
天和十二年,正月十五。上元。
王家过继的嫡大小姐,王文鸳,从郑府外的阙楼坠下,活生生摔死了。
其死相可怖,浑身筋骨断,鲜血绽放成了巨大的一朵花,然而仵作却说,王大姑娘是笑着走的,那染血的笑意干净得,像个小孩子。
九州震动,大明宫不安,棋局暗流汹涌。
有人说,是王文鸳和郑斯璎发生了争执,王文鸳欲伤郑斯璎,然而自己失了足,从楼上掉下来的。
也有人说,是王文鸳欲刺死郑斯璎,郑斯璎奋力反抗,将王文鸳从楼上推下来摔死的。
两种说法,不一而足。因为那日二人身处高楼,并无第三双眼睛,楼下围观的人只能瞧个大概,所以到底是谁杀了谁,长安吵了个热朝天,只等郑王两家出来定论。
然而,一向杀人偿命的王家,这次却出人的安静。
王文鸳死去十日了,王家也没出面判个黑白,只有郑家整天喊冤,独自瞎嚷嚷,郑斯璎伤势过重,昏迷在床养伤。
于是正月廿。王家放出消息来,说王俭病了,这病还不清,绵在榻上不理事,天下百姓并不见怪,反而恍然大悟。
原来王家自事发后没有出面,是因为王俭病了。对病人自然不能苛求,待病好了,再判黑白不迟。
正月廿三。王皇后忧心家兄病情,特请圣旨省亲,探望家兄安好,以示皇恩浩荡。
声势煊赫的省亲仪仗不用细说,只当王皇后过完礼法的场子,屏退众人,关上窗扇,上房就剩下了她和王俭两人。
“哥哥这病装得还真像。能拖延文鸳之死的风波,又能找个理由让我出宫,可谓一箭双雕。”王皇后看着榻上的王俭,露出了褒贬莫辨的笑意。
王俭掀开被子,从榻上起身,红润的脸色看不出丝毫病态,反倒是那双鹰眸深处,噙着令人心悸的精光。
他首先向四下张望,眉间有股不散的警戒,再向王皇后打了个千:“微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此地除你我断无第三人,哥哥大可放心,场面就不必装了。”王皇后看着王俭行礼低下的头颅,眸底划过抹嘲讽,“哥哥装病让我出宫,便是为了商讨文鸳之死。就请哥哥直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