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梦了……怪吓人的。”
柳有道故作轻松地说:“梦见鬼了吧?”
“可不是,越害怕,就越是做那样的梦。”
柳有道嘿嘿一笑,说:“你可别说,年轻时对你好的那个老九可是在这儿呆过,正门口的那个匣子就是他的。”
“老头子,别说那些了,怪瘆得慌。”
“其实有啥呢?别拿着当回事也就没事了,世上哪有啥鬼呀怪的,还不都是人自己胡乱琢磨的。”柳有道像是在说梦话,断断续续地唠叨着,“那个时候呀,要不是你放的羊落在那口枯井里了,我又没说二话下去给你捞上来,说不定你就成那个老九的人了,咱俩哪还能待一块过一辈子呢。”
老太太想起了陈年旧事,心里也就轻松下来,靠在男人怀里,接过话茬说:“还说呢,我一直都觉得那羊是被你踹下井的,一辈子也没弄个明白。”
柳有道干涩地笑了笑,说:“谁让你只顾忙着在树荫里纳鞋底呢,我早知道那眼井里没水了。”
老太太说:“就知道你心术不正,下到井里半天都不出来,直熬到天黑了才抱着羊爬出来,羊一着地你就把俺的手抓住了。”
柳有道说:“还好意思说我,你没那个意干吗不挣脱呢?还顺势扑俺怀里了。再说了,你也多亏没跟那个老九,那可是个短命鬼,跟了他老来老去的连个壮胆的依靠都没有。”
老太太叹息道:“可别说,人这一辈子挣死挣活的为了个啥呢?还不就是一场梦。”
柳有道伤感道:“谁说不是来,到头来还不就是一场空。”
老太太紧紧攥着男人瘦骨嶙峋的大手,连声叹息着。
柳有道心里也跟无限酸楚起来,叹一口气,望着糊着薄薄一层白纸的窗子,直发呆。
夜色透进来,泛着微弱的亮光,朦朦胧胧。
突然,柳有道激灵一下,眼睛大瞪着,整个人霎时僵住了——他看到的窗口上贴着一个黑糊糊的影子,有头有脑的,像个人。
柳有道回过神来,大喝一声:“谁啊?”
那影子一闪而过,怪里怪气的叫着:“老九……老九……俺是老九……”声音隐隐约约,被风吹得支离破碎,一会儿工夫就消失了。
老太太又哆嗦起来,身子直往老头子怀里靠。
柳有道轻轻拍了拍老伴的肩头,镇静地说:“哪有什么鬼,一定是哪个该死的糟践咱这两个老疙瘩,成心吓唬咱。”
“嗯。”老太太轻轻应了一声,蚊子叫一般。
定了定神,柳有道起身擦下炕,披一件破旧的棉大衣,抄起锅台上的菜刀,嘴里嘟囔着:“都这把年纪了,死都不怕了还怕啥?”说着就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站在门口朝外张望着。
此时的风已经小了许多,只在树梢上忽忽悠悠荡着,夜色幽冥,湛蓝的天幕下一片黑森森,树木、房舍、柴垛……
一切都影影绰绰,飘忽不定。
老伴在屋里喊着:“别找了,快回屋吧,是人是鬼都罢了,怕是早就躲起来了。”
柳有道挺胸昂头,挥舞着手中的菜刀,气恼地叫骂着:“操你奶奶个巴子,有种的你出来,跟我柳有道真刀实枪地干一场,搞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把式算什么本事……”
喊了好大一阵子,半点动静都没有,竟然连风都停了下来。
村外的深夜,显得格外寂静,静得让人心虚。
被惊吓得一夜无眠的老娘天一亮就去了敲了柳叶梅家的门,人还没进屋,就慌里慌张地把昨夜里闹鬼的事情告诉了闺女。
柳叶梅听后,心里一阵发凉发虚,脑袋懵了好大一阵子,才回过神来,安慰娘说:“哪是鬼呀,明明就是人为的嘛。”
可娘直摇头,咬定了就是鬼,不是人。
“娘,你就别吓唬自己了,都啥年代了,还信那个。”
娘头摇得像拨浪鼓,嘴上说着:“不是……不是……不是,人咋会弄出那样的动静来呢?还口口声声喊着鬼的码字,吓死人了……吓死人了……”
柳叶梅知道娘一定是被吓破胆了,这时候越是跟她较真,她就越跟你拧得紧。于是柳叶梅就顺着她说:“就算是真有鬼,咱也不怕,有法子治它。”
“啥法子能治鬼?”
“你回去等着吧,我找黄仙姑去,她手法毒着呢,在咱这一亩三分地上,啥鬼呀魔的,都不在话下。”
“黄仙姑真的那么厉害?”
“这还假得了,我都见识过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