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告王别将,葛逻禄人丢弃了三千余匹战马、两千多件兵器,该如何处置?”战场清理完毕后,牙兵队的陈队副以最快速度将有用的战利品统计了出来。
“王勇叔叔,怎么会有这么多战马?”王霨没想到一战就能收拢如此多战马。
“葛逻禄人为了追我们,肯定是一人双马。方才仓皇逃窜,肯定顾不上备马了。”王勇解释道:“只是,如此多的马匹,带着也很麻烦啊。我们离开碎叶城时,也是一人双马。”
“五千多匹战马!”王霨感慨唐代战马资源丰富的同时,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了中国古代战史上的一个经典案例。
“王勇叔叔,前方战局变化莫测,我们还是小心谨慎为妙。既然葛逻禄人已经退却,我建议带上战马,万一有事,或许能用得上。再说了,我们带的辎重本来就不少,此刻又正是初夏,草木旺盛,突厥马不挑食,草料也容易解决。”说过之后,王霨又在王勇耳边低语半天。
王勇琢磨了一会儿,对王霨点了点头,然后令道:“北庭牙兵,收拢起所有战马,即刻西行!”
片刻之后,五千余匹战马和数十辆四轮马车在滚滚烟尘中,再次向西出发。
马车之内,大食公主艾妮塞虔诚地祈祷道:“至高无上的安拉,请保佑父王身体康泰!请保佑家族长盛不衰!请保佑唐军尽快战胜叛贼!”
马车外,赛伊夫丁远远观察者王勇等人的神情,面有疑色。他虽然不懂汉话,但武士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王勇说的那么简单……
王勇等人在俱兰城外伏击葛逻禄追兵之时,拓枝城北的山林中,战马飞霜撒开四蹄,如出水白龙,在绿色的海洋中穿梭。
飞霜那钉着蹄铁的马蹄,偶尔踏在树林中堆积的碎叶和旧年枯枝之上,它不仅毫不减速,还常常会加大力道,将枯枝踩成粉齑。
飞霜背上,银甲上血迹斑斑,红一丛、褐一团的马璘,手持烈日长弓,疲惫的脸上神采奕奕。
奔驰许久,飞霜的体力却依然充沛。它四蹄飞跨之时,脊背如浪起伏耸动。马璘如风头浪尖的弄潮儿,乘风破浪的同时,警惕地关注着周边的风吹草动。
飞霜身后,十余名疲惫不堪、一身征尘的北庭牙兵远远跟着后面。
马璘等人从怛罗斯城突围南下两日来,一千名大食叛军的呼罗珊骑兵如附骨之疽,怎么也甩不掉。
离开怛罗斯城时,马璘一共带了两个队足足一百名的牙兵。
那时,大食军刚刚抵达怛罗斯城下,营寨未扎、立足未稳。
在沙陀和黠戛斯部骑射手的掩护和配合下,马璘和牙兵们张弓舞槊,选择从大食军中最薄弱的粟特军和吐火罗军的衔接处破阵而过。
大食仆从军的战力相较大唐藩属沙陀、黠戛斯等部尚不如,与北庭的百战精英相比简直天上地下。被密密麻麻的箭雨所震撼的仆从军们,面对突然杀来的北庭牙兵,毫无应对之力。
马璘手若春风抚弦、箭发如夏日骤雨,一个照面,就击毙了四名敌军。牙兵们在马璘的带领下,如猛虎逐鹿,战意昂扬,狠狠杀入仆从军中。
一时间,弓张霹雳响、槊舞夏叶密。粟特人和吐火罗人哭爹喊娘、哀鸿遍野。四溅的鲜血,染红了马璘的银甲、黯淡了牙兵们的明光铠。
从城中出发前,王正见特意命杜环前往工兵营,指挥士卒打开数罐猛油火,小心翼翼地将黑乎乎的黏稠液体倒入一个个牛皮袋中。每一名南下突围的牙兵们都在马鞍上挂了三两袋,并在腰间别好火石、火镰等取火之物。
马璘担心猛油火的机密被大食人获取,试探着提出是否可以不带。
杜环还未开口,前来送行的王正见就皱眉说道:“十三郎,天地万物、以人为贵,岂能因噎废食、重外物而轻性命?此行凶险异常,一切有助益的武器都应带上,不必担心泄密之事。和猛油火相比,某更看重的是诸位的安危。”
马璘和众牙兵连忙拱手拜谢,都为王正见的仁心感慨不已。
王正见也郑重地向英勇的北庭牙兵回了一礼:“我军近三万人之生死存亡、西征之胜负、河中之归属,皆拜托诸位了!”
“都护放心,吾等必不辱使命!”众牙兵慨然应道。
马璘率牙兵上马出城之时,杜环站在王正见身侧,长叹道:“风萧萧兮易水寒,但愿壮士百战皆能还!”
王正见轻轻摇了摇头,低吟道:“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战士本应沙场死,何须马革裹尸归。六郎,他日吾若战死,你择一山清水秀之处,随意掩埋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