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沐翎笑道。
然后两个人又沉默了。
好半晌，沧琰才开了口：“魔族的人为什么要杀你？”
沐翎抬眼看着她，嘴角依旧保持着弧度，浅浅地，带着一丝笑意：“我都说我不记得了呀。”
沧琰这一次没有那么好骗了，她沉着脸色，略带着一些讽刺地说道：“你那模样可真不像不认识对方的。”
“好吧。”沐翎很爽快的承认了，他说，“我是魔族的人。他要杀我，是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他，所以他知道我还没有死，就过来想要杀我。”
沧琰问：“那他最后为什么没有杀你？”
沐翎微微一笑：“因为他觉得让我这样活着比死了更痛苦。”他看着沧琰的脸，说道，“你应该查过了我的身子了吧？”
沧琰没有否认，也没有回答。
看她这个模样，沐翎就知道她已经查看过了。
他倚在一边，眼睛逐渐变得空洞了起来，只是嘴角还略微弯起来，可能是方才的那药起了作用，这个时候沐翎的脸上已经有一些红润了，唇红齿白的少年却意外地没有什么精神。
沐翎像是回忆起什么东西了，轻声说道：“其实我也没有骗你，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你有父母吗？”
沧琰想起来了伏羲和女娲，点了点头，哑声道：“他们对我很好。”
“真好。”沐翎轻轻一笑，脸上露出了一丝艳羡，“我没有见过他们，小时候别人欺负我，风餐露宿的……我其实生在人间，还不知道自己是个魔族人，被一个很好的老爷爷带回了家，他们家的人待我很好，但是没有多久他们就死了，后来我在那里住着，却被人当做妖魔逐出了村子——我才意识到人是会老的。”
他顿了顿，说道：“或者说，我跟别人不一样，我是个妖魔。”
沐翎回忆起那些事情好像很艰难，一一数起来又好像在昨天一样清晰可见。
沧琰从出生起就没有经历过那些东西，甚至想不到，寥寥几个字可以写过，但是真的经历过的才知道这不是寥寥几笔可以带过的苦楚。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有父母的话大抵就不会过得这么辛苦。”沐翎说，“直到有一个魔族的人带我回了我应该在的地方。那里是个……没有血缘亲情的地方。”
魔族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弱肉强食，乌烟瘴气不为过，在那里提起感情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每个人都只看得见自己的利益。
也不知道小小年纪的沐翎被带去了那个地方之后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他发出这样的感慨。
但是对于这件事情，沧琰实在是不敢多问。
沐翎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沉默一会儿，对着沧琰说道：“我没有跟你说，是怕你厌恶我……我不想再回到那种生活里面去了。”
当时若不是沧琰捡到他，将他带回来了这里，他约莫是自生自灭，醒来之后艰难地爬到市集里面，苟延残喘地活着。
更别说遇到危险的时候，在对他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还能够站在他的面前护着他了。
沧琰哑然道：“我不会厌恶你的。”
沐翎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微微笑着，好像说的这些事情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听见沧琰说这句话，沐翎适时地提醒道：“阿琰，你是个神仙呀。”
她轻轻咳了一声：“但是我不会厌恶你的，至少现在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我还不算是讨厌你。”
沧琰不是一个毫无缘由就去厌恶一个人的那种人，相处的这一段时间，沐翎除了不怎么爱跟他们亲近，但是也没有做什么让她称得上是讨厌的地方。
这句话显然让他觉得很高兴，他想要起身，沧琰却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目的，制止道：“你现在约莫还起不来，还是再调养一段时间吧。”
他的底子本来就弱，一身筋脉又被人封住了，沧琰有些头疼。
沐翎很听话地躺了下来，含笑道：“都听你的。”
这句话从他的嘴巴里面出来其实有几分缱绻的意味，沧琰觉得自己的耳朵有一些发烫。
这少年长得这般好看，声音也好听，如瀑一般的头发散落着，他还只穿了一件内衬，胸口雪白的肌肤露了出来，沧琰头一次觉得自己心头生出了一点点非分之想。
很快她深呼吸了一次，说道：“我再去给你看看药，你好好休息。”
“嗯。”沐翎点了点头。
在沧琰背过身走出去之后，他脸上的微笑尽数都被收了起来，就好像方才笑得那般温柔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是魔族长大的人，哪有这么容易放过欺负他的。
本书来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