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手帕擦了擦眼泪，郑青霞努力地深呼吸了几口气，声音却都在抑制不住的颤抖：“妈妈不哭了……妈妈不哭了……妈妈还得看着我的卿卿嫁人呢……”
郑青霞越是这样配合，云卿卿越觉得心里酸涩不已。
她的妈妈啊……即使被病痛缠身，即使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却依旧连哭都不能哭尽兴。
不能喜，不能悲……郑青霞觉得很痛苦吧？
可是算是这样的煎熬和痛苦，为了云卿卿，她依旧坚强的坚持着，没有丝毫的放弃。
这样的伟大，这样的让人动容。
云卿卿忍不住抱住郑青霞，眼泪流的越发停不住，却只能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一声声响。
她怕，怕她的哭声让郑青霞难过……
郑青霞已经为了她付出了那么多，她还有什么资格在郑青霞面前哭？
在坟墓前陪了云正国许久，云卿卿才擦干眼泪，又帮着郑青霞将泪水擦干，低声道：“妈……我们回去吧？等改天，咱们再来看爸爸，好不好？”
郑青霞满脸的苦涩和哀伤，不舍地看了墓碑一眼，点了点头，轻声道：“唉，走吧！”
在云卿卿的搀扶下，郑青霞站起身。
这个原本仪态雍容，保养得如同三十岁的美妇一般的女人，在这半年里，因为疾病、家庭、生意以及丧父这一连串的打击，老的格外的快。
也不过是四十多岁的人，头发却早满满的都是银丝，憔悴苍白的让人心惊。
在站起来的时候，她甚至脊背微微佝偻，仿佛是一个六十多岁年老的妇人。
看着郑青霞干瘪苍老的模样，云卿卿的心里无法抑制地再次涌了酸涩，眼更是潮湿一片。
她忍不住握紧了郑青霞的手臂，轻轻地喊了一声：“妈……”
正盯着云正国墓碑的照片的郑青霞，轻轻地“哎”了一声，恋恋不舍的将目光转了回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走吧……走吧……”
云卿卿哽咽着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扶着郑青霞，渐渐地远去了。
傍晚的墓地，格外的安静。
冬末的冷风吹拂过来，摇曳着墓地的绿化植物干枯的枝桠，发出沙哑的响声。
一阵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笃笃笃”地响起，一个纤细的身影由远而近，停在了云正国的坟墓前。
将怀抱着的一捧花放在坟墓前的贡台，柳韵缓缓地蹲下身子，拆下了围住了半张脸的围巾，轻声道：“我来看你了……”
“虽然有些迟了……但是，我终究还是来了……我还带来了你最喜欢吃的那家店里做的杏仁酥，你尝一尝吗？”一边说，细白的手打开手的包装盒，将精致小巧，散发着诱人香气的杏仁酥摆了去，轻声道：“很意外吧……我竟然还活着……”
“爸爸。”
微微苦笑一声，柳韵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始渐渐地黑下来的天色，低声道：“来之前，其实我一直很犹豫……见到你，我到底该怎么称呼你呢？是叫你一声云正国，还是像以前一样，叫你一声爸爸？”
“我做了那么多事情……大概，你也不会想再认我这个女儿了吧？”勾了勾嘴角，柳韵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声道：“我差点忘了……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还能认得出我吗？你会不会……已经不认识我了？”
“爸爸……你当初，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将我养育成人的呢？”指尖轻轻地描绘着墓碑，云正国遗照的轮廓，柳韵歪了歪头，眼里闪烁着疑惑。
仿佛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甜甜蜜蜜的笑了笑，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低声道：“每天每天，看着我这张脸，你真的不会觉得睡不着吗？”
“可是……不管你睡不睡得着，我这几天……却没有一天能够睡好。”眼眶慢慢地泛红，柳韵的眼慢慢地沁出大颗的泪水，低声道：“我明明应该恨你的……我本来也该是父母手捧着的宝贝儿，不必在一个优秀的姐姐的阴影下面长大……我该是恨你的……”
“可是，你明明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又为什么要养育我，要对我那么好？好到即使你死了，我每晚每晚还是忍不住梦见你……梦见你问我为什么，问我是不是你对我不够好……”忍不住伸手捂住脸，柳韵有些泣不成声。
“你当然既然选择了那么做，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你甚至让我连恨你，都不能够好好地恨你……”柳韵的似乎有些愤怒，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看向云正国的墓碑，愤怒地斥责道：“是你对不起我，是你罪有应得！”
“可是……我偏偏忍不住，一次一次想起你的好……”
“想起你把我抗在肩头，带我去游乐园玩……想起你亲我的脸，告诉我我永远都是你的宝贝儿……想起我因为没有姐姐聪明觉得沮丧，你告诉我是因为我是最善良的小天使，只要负责开心好了，不必那么聪明……”
“我每天每天都想起你对我的好，然后绝望！愧疚！难过！”
“我不敢告诉哥哥，也不敢告诉任何人，每天每天，我都觉得你的鬼魂在质问我，质问我是不是真的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
“你怎么可以这么心机深沉，让我连报仇都不敢……呜呜……”柳韵哽咽的哭着，职责的声音一点一点变小，渐渐地弱了下去。
一边流着眼泪，她一边瘫坐在地，愣愣的喃喃道：“爸爸……你为什么不是我的亲生爸爸……你为什么……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爸爸……你还愿意，让我做你的女儿吗？”
“爸爸……”
“爸爸……”
……
一声声的哀鸣哭泣，柳韵像是受伤的小兽，哽咽哀嚎着，像是在寻求冰冷的墓碑的安慰。
在她哭的不能自已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不敢置信、震惊和沙哑交织的女声：“柳韵？！你怎么会在这里？！”
柳韵一愣，条件反射的转过头去，云卿卿正站在不远处，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云卿卿怎么都没有想到，因为想起来有东西落在云正国的坟墓前，所以回头过来拿东西的时候，竟然会看到柳韵正跪坐在云正国的墓碑前，哭的可怜而又悲痛。
简直要她这个女儿，哭的还要绝望和难过。
看着柳韵那张沾满了泪水的小脸闪着惊恐，云卿卿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再一次难以抑制的涌了惊人的熟悉感。
这样哭的可怜巴巴的样子……真的好像……
“你认识我爸爸？！”云卿卿忍不住再看了柳韵一眼，要不是完全不同的五官，她几乎真的要认错人了。
可是……刚刚……“你刚刚喊我爸爸什么？！”
“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喊！”短暂的慌乱和诧异之后，柳韵快速的收拾好了情绪，努力地擦了擦眼泪，尽力扯出一个微笑：“我……我是过来拜祭一下伯父……没想到却来得晚了……卿卿姐都已经走了……”
“那拜祭我爸爸，你哭什么？”云卿卿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人，冷冷的看着柳韵，神色越来越冷。
伸手指了指摆在墓碑前的贡台的杏仁酥，云卿卿冷笑一声：“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是陈记的杏仁酥吧？你怎么会知道我爸爸最爱的点心，是他家的杏仁酥？！”
“哦？这么巧吗？”柳韵的心里慌得厉害，脸却还是无所谓的镇定模样，耸耸肩膀解释道：“我是过来的时候，随手买的罢了……至于哭嘛……”
羞赧的笑了笑，柳韵解释道：“卿卿姐你可能不知道，我从小父母早亡……看到伯父的墓碑，我忍不住想起自己的身世，这才没有控制住情绪，让卿卿姐见笑了……对了，卿卿姐刚刚听到的，大概是我在喊我爸爸吧？真是……”
“够了！不要在这里胡编乱造了！你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云卿卿却觉得再也听不下去，忍不住冷喝一声，打断了柳韵的话，柳眉倒竖，扬声冰冷的道：“或者说……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