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了半晌,唐万年才开口问道:“那依军师之意,该当如何?难道要放虎归山不成?”。
范军师仍是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又捋了一把自己颌下的白须,对唐万年投去欣慰的一瞥。心中暗道:看来老夫刚才那一番话他是听进去了,孺子可教,不枉老夫一片心血!
停顿了片刻,他才接着说道:“老朽如果没记错的话,行动之前,圣上密旨:三路人马归平南王统一调遣。王爷此时可传令指派“青龙将军”和“朱雀将军”两路人马加速追赶,我军殿后。万一追的上,是王爷您指挥调度有方;倘若放跑了马家军残兵,那也是“青龙”与“朱雀”两位将军的过错。
退一步讲,就算是放虎归山,王爷您想想:定北王和冠西王此刻正在草原抵御强寇,远隔千里;马家军尚留有余孽,当今圣上定然寝食难安,那他能指望谁呢?大楚总兵官,讨逆兵马大元帅之位非王爷您莫属!
继续追杀,我军损兵折将不说,王爷您的兵权就没了;让其他两路人马去追,王爷进退自如,大不了让那个“投降将军”背个黑锅,反正马贼也是从他那里突破的!更何况他生死未卜,也许就是死无对证了。言尽于此,请王爷定夺!”。
平南王沉吟不语,低头思索了片刻。稍后他抬起头来,与面前这位范军师相视而笑。随即微微抱拳,低声说道:“多谢范军师指点迷津!我这就传令命“朱雀将军”率领属下人马全力追赶,不能放跑了一名贼寇。我军原地休整,缓缓随后前行。”
江边的小渔村。
在族长的家中,那位下巴上长了一颗黑痣的小黑胡,抬起一只脚放在坐着的木椅上,意兴阑珊地用一根粗大的鱼刺剔着牙缝,一边打着饱嗝。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他迅速将放在木椅上的那只脚落地,换上了一脸的庄重。
族长推门而入,脸上堆满了笑纹躬身问道:“真人吃饱了没?此地偏僻穷陋,小老儿生怕招呼不周,慢待了真人。”
小黑胡站起身来,转着圈大度地摆手道:“无妨无妨,常年行走江湖,风餐露宿,山珍海味也好,粗差淡饭也罢,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仅仅是有助于恢复元气的手段而已。”
接着他上前两步,直盯着族长的面庞说道:“我看着老丈面善,又是族长,思虑良久,决定仗义执言,泄露几句天机。……唉,说不说呢?其实我也很犹豫,泄露天机会遭天谴,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的族人面临灭顶之灾却袖手旁观啊!!”。
一边说着,他紧皱双眉,转过身去,仿佛欲言又止,一时拿不定主意。
花白胡须的族长又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施礼道:“真人但讲无妨,小老儿守口如瓶,保证不会让外人知晓。若能救我族人性命,让我做什么都成!”。
小黑胡背着手扬起脖颈,长出了一口气,思虑半晌,终于咬了咬牙,猛地转过身来。
“算了,宁可冒着粉身碎骨的风险,我决定帮你们一把!此地阴风阵阵,妖气不散,应该盘踞着一个道行极高的千年老妖!本尊今夜开坛做法,试试看能不能吓跑她,你通知全村的人都来观看。切记,不来者可能会第一个丢了性命。”
族长连连点头,说道:“真人放心,小老儿保证村里人一个不缺。需要我们准备些什么嘛?”。
小黑胡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胡子,言道:“准备三堆木柴,五尺红布,一方高台,最主要的是准备足够的银两,每家每户凑一点,用黄裱纸包起来,否则本尊担心请不动上仙,无法施展法力!其余的法器本尊自己来准备就好”。
鑫波涛怀抱一捆湿漉漉的缆绳走进院子。
抬头看到后背微驼的父亲,忙走上前去问道:“爹,我碰见村中族长正挨家挨户地进进出出,看上去神神秘秘的。来过咱家没?出什么事了?”。
老者转身咳了两声说道:“来过了,让每家每户都凑些碎银,说他遇到了一位得道真人,要为我们降妖除魔,设坛乞福。傍晚村里人全都要去高台那里聚集,看真人施法。”
鑫波涛撇嘴摇了摇头,转脸看到陈灵儿也在院里忙活,不禁惊叫道:“陈姑娘,你刚刚才好起来,薛神医说让你多卧床歇息,快放下!”。
陈灵儿直起腰,擦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微微一笑道:“不妨事。躺了这许久,灵儿受小涛哥与老伯大恩,当下无以为报,看能帮你们做些什么力所能及的事,否则于心不安。”
她边说边抬起头来,美目如水,面容依然姣好圆润,只是清瘦了许多,面色略显苍白。
天色渐暗,村中一处地势较高的土台前,已经陆陆续续聚拢了很多人,纷纷伸长了脖子,嘀嘀咕咕。
小黑胡换上了一身暗黄色,显得脏兮兮的长袍,手持一把桃木剑,在人前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目不斜视。
过了一会儿,他停住脚步,抬头问族长道:“人都到齐了吧?”。
族长伸长脖子四处看了一圈,微笑着点了点头。
陈灵儿本不想来凑这个热闹,无奈架不住小涛哥与老伯的苦劝,只好也跟了来,悄无声息地站在人群之后。
三堆木柴被点燃了,一阵浓烟过后,便火光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