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热的信徒在祈求着他的信仰降临世间。
而那些并不狂热的信徒却反应各异。
醉不归默默地走到了沈瑕思的身边,解开了腰间的酒葫芦,一手拿着酒葫芦递到了沈瑕思的唇边,道:“来一点?”
沈瑕思眉眼略略一低,有些微嘲道:“说过太酸,不喝。”
醉不归撇了撇嘴,自己抿了一口,含在口中,缓缓品味着,将那口酒顺着咽喉慢慢地吞入腹中,在腹中燃起了一团火焰,才一抹嘴角,道:“不仅酸,还有些苦。”
“苏寤寐是你与穆少恩杀的?”沈瑕思问道。
醉不归沉默了片刻,然后慢慢地点了点头。
“我一直以为,你们是很要好的朋友。”沈瑕思有些伤感地说道。
醉不归低头抿了一口酒,又慢慢地咽下,道:“我们的确是很要好的朋友,所以……是穆少恩杀的他,我下不了手。”
沈瑕思闻言不由得一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许久才道:“你还真是下不了手。”
醉不归没有接话,只是慢慢地喝着酒,将手里的一葫芦酒慢慢地喝完,才重新取出了一葫芦酒,放在了沈瑕思的身边,道:“你最想要的君莫笑,留着……路上慢慢喝。”
沈瑕思眼眸中光芒流转,却笑道:“早就准备好了吗?”
醉不归缓慢而有力地点了点头道:“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了。”
“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可怜?”沈瑕思问道。
醉不归微怔,旋即大笑了起来,伸手帮沈瑕思将有些凌乱的青丝归拢在了脑后,才慢慢地说道:“你这张嘴,还真是不饶人呢。”
沈瑕思有些疲惫地一笑,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只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醉不归看着沈瑕思,目光中有些痛苦,于是他不想再看到沈瑕思,他慢慢地转移目光,落在了穆少恩的身上。
穆少恩在陆琪的身边,看着陆琪,神色有些歉意。
陆琪看着穆少恩,却挂着一丝微笑,只是那笑容里充满了无奈,充满了辛酸。
“抱歉。”穆少恩说道。
陆琪想要摇头,只是连印堂都被光束贯穿锁死,又如何摇得动?
陆琪只能发出一阵虚弱的叹息,许久才说道:“不必,是我……太天真了而已。”
陆琪以为自己对穆少恩的了解真的很深刻,所以她没有怀疑过自己,也没有怀疑过穆少恩。
不管是穆少恩杀苏寤寐,还是杀林珝,她都以为穆少恩都有着穆少恩必须这样做的理由,不管怎么说,这个理由都不会有敌意。
因为穆师兄,是一个不会表达自己的人。
因为穆师兄,是一个关心着自己师弟师妹的人。
但是那个穆师兄,已经死了。
陆琪看着穆少恩的目光有些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没有太多的悲喜,有的只是一种漠然。
她并不怨恨穆少恩,因为穆少恩从一开始就与她不是同样的目的。
她更多的是自责,自责自己的大意,自责自己的轻信,如果她怀疑一下穆少恩,哪怕是一丝一毫的,也许就不会走到现在的这个地步。
可惜,后悔已经迟了,如果也没有任何的效用,留给她的只是悔恨而已。
穆少恩看着陆琪的神色,嘴角微微地抽动了片刻,仿佛想要开口解释什么,但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早已习惯了一个人,早已习惯了孤独,一个人一直走下去,哪怕所有人都不能理解他,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穆少恩抬起头,却看见在远方,凤栖梧走向了楚风。
凤栖梧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楚风那张惨白的脸,看着被九根光束彻底钉死的楚风,眼眸里有些嘲讽有些得意,却也有着无法隐藏的痛楚。
灭门之痛,是凤栖梧一生都无法摆脱的痛苦。
哪怕凤栖梧想要给楚风找尽借口,找尽理由来使自己忘记这样的痛苦,凤栖梧也无法真的放下,无法说眼不见就可以做到心不想。
他始终在仇恨的火焰中挣扎,他的父亲,他的叔父,看着他长大的师长,与他一起长大的同门,他看着长大的后辈,都在那一场战斗中化为了劫灰。
三百多条人命的血债,凤栖梧放不下。
谁也无法放下,谁也无法做到说因为我们有错,所以迎来这样的结果是理所应当,所以我们笑一笑就可以揭过去,忘记所有的伤,所有的痛,就和昨日一样亲密无间。
这是不可能的。
凤栖梧做不到,楚风也不可能做得到。
楚风也从来没有奢求过凤栖梧会说算了吧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这样的话,那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会说的话。
楚风对这样的会面也早已做好了准备,他看着凤栖梧,没有哀求,也没有怜悯,只是不断从嘴角涌出的鲜血,使得他有些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