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遗憾,医生,目前看来不可能。”希里看罗德表情不对,伸手拽了他一下:“喂,我们该走了,已经在这停留了一小时了。”
“你们确实该走了。”泡利忍痛说道,每张一下嘴,颅骨和头皮上的伤口都会随着震动:“医生都说了只是个猜想……哪怕真准备追寻所谓身世,也得活下来才行,当心吧。”
罗德恍恍惚惚地点头,仿佛行尸走肉般从袋中掏出一摞帝国新铸的金币放在医生的桌上,没有细数,但绝对超过五十金龙:“我要离开了,伤员留在这里,我要你照料并藏好他。记住,无论想抓我们的人给多少赏金,我都付得起双倍,但如果我再回来时发现我的伙伴被出卖,我将尽我所能地进行报复。”
“我是个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进入这个屋子的病患,我都会治疗并给予保护。”少年神情迷离的威胁不怎么有力,但中年男人答应下来,“我不差钱,不过为了让你们放心我收下了。在你们回来之前,我保证不主动交出你们的伙伴。”
虽然并没有真的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但毕竟两人事实上挟持并逼迫医生提供服务。罗德并不完全信任他此刻的承诺,但别无选择——带着泡利,三人都是死路一条;留下他,至少还有希望。
“走吧。”希里拉过罗德的手臂,拉着他离开了大门。
月亮从云层中探出脑袋,给地面镀上一层薄薄的银霜。昨夜此时,两人还在伊力特国王的宴会上快活地饮酒畅享安泰利美食,今夜却已经成了仓皇逃窜的通缉犯。他们上马,沿着大概的方向前进,罗德坐于马背上,大醉般心神恍惚。
***
他是佛斯特公爵的独子,英俊潇洒人见人爱,生来便身份高贵、倍享宠爱呵护。这是父母所赐,他心安理得地享受、但并不感到骄傲;只有那些与出身无关,仅属于他个体的特质和本领才令他分外自豪:一看就会的头脑和学习能力、未逢敌手的剑术和身手、远超常人的体能、力气和敏捷……也许部分受益于父母遗传,但起码大半是自己凭努力得来。
可刚才医生的一通话让这些信念崩塌了:自己的整个生命都是非天然的、进化协会的造物和试验品,自己的一切优点、长处皆非自然,而是创造者出于特定目的刻意而为。那两个给予自己姓名,自己视之为父母的人,只是他的制造者!
一天一夜以来,不明身份者的追杀虽让罗德感觉无辜且愤怒,但有回家这个念头作为精神支柱,他起码可以方向明确,目标清晰地逃跑、拼杀,哪怕砍出条血路……只要回到家里与自己爱也爱自己的人团聚,一切都是值得的。可自己是个试验品这发现,让一切瞬间都变得那么可笑。他陷于巨大的失落感中:自己的父母或者说制造者,他们是否爱自己?他们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费神完成的艺术品”,还是“养着很好玩的宠物”?如果自己没意外发现这一切,那他们是会在一定时候告诉自己真相,还是一直到死都瞒着自己?
他忽然有些希望这一切都不曾发生,他没有出来旅行,还是那个整天无所事事,在城里到处瞎逛惹事的贵族子弟。母亲依旧虽宠溺却严格地管束自己;父亲还是一样整天不见踪影只在晚餐时会露面;洛伊还是整天盯着他时不时嫌弃几句;凯瑟琳一边为他的不肯学魔法叹气,一边悄悄与他偷情;还有那整天想和他呆一起的芙丽丝,塞弗斯、詹姆等一堆狐朋狗友……
一切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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