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探春哈地一声笑了出来,满脸赞赏地看待书:“说得好!是这个话!”
又冷笑道:“这件事,我没那么厚的脸皮,还有胆子凑过去跟林姐姐说!只是此事重大,我须得告诉林姐姐一声,她这银子,倒的确不能让姓贾的挥霍太过了。”
说着,站了起来,想了想,拿了打算给林黛玉的酒楼出息匣子,拽了条披帛掩了,去看望林黛玉。
林黛玉刚刚从贾母处回来,卸了钗环要睡觉,见是她来了,忙让进来,笑道:“怎么这会子来?”
探春见待书跟紫鹃拉着手说说笑笑一起出去给自己沏茶,先高声笑道:“我看看你身上酸疼得怎么样。”接着低声道:“我把你留下银子的出息给你拿过来了……”说着要把小匣子拿出来递过去。
林黛玉连忙摁住她的手,先往外看了一眼,摇摇头,使个眼色,笑道:“亏了翠墨上午给推拿了半天,我又踏实睡了个午觉,现在竟好了许多。费心了。”
说着,又抬抬下巴令探春先回去。
探春心中疑惑,但也只好势站了起来:“你不难受好。我是外头回来,顺脚走到门口,便进来看一眼,不坐了,你睡吧。”
林黛玉半分留客的意思也没有,扬声向外:“紫鹃,不用倒茶了,送三姑娘出去罢。”
紫鹃丢下手里的水壶,忙回身接了正好走出来的探春,奇道:“三姑娘这走了?”
探春笑眯眯地:“是啊。只是顺路进来瞧一眼。她没事儿我放心了。你们都早些睡。千里迢迢地奔回来,哪里是一两天能歇得过来的?”说着,却顺手拉了紫鹃的手,使个眼色,拽了她到了外头。
紫鹃忙跟了出来,低声问:“三姑娘有什么吩咐?”
探春站在院子里,回头看了一眼林黛玉的卧室,方轻声道:“我哪里是来找她?我是来找你的。她这两日哭得可多?”
紫鹃恍然大悟,顿时蹙了眉叹气,低声道:“屋里没人了自己掉眼泪,也不出声儿。按说昨儿累得那样狠,应该睡得实吧?夜里我不踏实,醒来看看她,眼泪早把枕头打湿了。我劝了两句,她自己又极明白,说:我不哭了,明儿让老太太看出来,该挂心了。”
探春跟着愁眉,摇头叹气,道:“我怕是这样。这还不如难过在明面儿上呢,我们好歹还能一起劝劝。如今只能盼着大家伙儿常常在一起,混过这几个月,也是了。”
紫鹃跟着点头,又红了眼圈儿,给探春行礼:“多谢三姑娘,这样心疼我们姑娘。”
探春忙扶了她的手,拉住拍拍,道:“姑爹姑妈没了,我们可不是她最亲的姐妹?这都是应当的。只是辛苦你。这些日子看着她些,若是你看着她又没着没落的,她又难过,旁人都不得空,遣人去寻我。我若在家,是必来的。”
紫鹃连连答应了,这才送了探春走。
第二天早饭后,贾母身子困倦,便令宝玉带着黛玉去他那边玩儿。谁知黛玉微笑着摇头,道:“我父母归葬不久,我还在孝期内,委实不该过度玩乐。外祖母,我以后打算每日抄经两个时辰,当做是给爹娘祈福,希望他们早入轮回,来世安乐。”说着,又低下头去擦泪。
贾母听了这话更不放心,便劝道:“好孩子,难得你这份孝心。你抄经无妨,但也要适量。刚刚车啊船地赶回来,你再这样苦苦地哀伤,外祖母实在是担心你的身子受不住……”
贾探春见林黛玉只是哭着摇头,心中一动,忙道:“反正我每日也要练字的,不如林姐姐,我陪你一起罢?”
林黛玉拿帕子擦泪,手一顿,谢她道:“多谢三妹妹美意,只是我……”
贾母却觉得这主意极好,探春又一向是个会劝人的,忙道:“这样,这样才好!你一个人,难免不胡思乱想,有个坐得住的人同你一起,慢慢地心平气和了,也好了。”想一想,又道,“如今府里事情正忙,我院子里人来人往的,只怕你也不得静心。这正好了,你每日里去你三妹妹那边罢,抄完了,同你姐妹嫂子一处坐坐,谈谈讲讲的,总比闷在屋子里天天看书的好。”
林黛玉面露难色,还欲推辞。
贾探春接着贾母的眼色,忙笑着牵了她的手,道:“这样定了。如今我同你一起去房里拿你的东西。我知道你那里好东西多,徽墨湖笔的,回家一趟,有没有带了歙县的砚台来?若有好的,我也要一块去!”
宝玉正愁自己宽慰不来林黛玉的丧父之痛,见有探春帮忙,哪有不乐意的,拍手笑道:“三妹妹最写字,陪着林妹妹最合适了。只是这哪里是去写字?分明是去林妹妹那里打劫么!”
迎春惜春便抿着嘴笑,道:“昨儿林姐姐给大家分送礼物,属你的多。那样了,也不知道谁,又跑去了林姐姐的屋子里搜了个无锡的泥人儿走。如今,倒说三姑娘打劫,啧啧啧!”
一番话说得林黛玉也笑了出来。
贾母这才放心,笑着令众人都散了。
这边贾宝玉送了林黛玉和贾探春去了贾探春屋里,知道自己无论如何坐不住两个时辰,便干脆辞了两个人出门,去城里给她姐儿两个淘换小巧玩意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