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传教士赵守谦领着另一个英国传教士aylward来荣国府,此人中文名字李仁德,已经在京城呆了十年。零点看书这位李先生对西洋科学极通,数学物理等基础学科尤为擅长,这会子正在翻译一本几何书,今天听闻贾三爷喜欢科学,特包了许多他译的书来。
梨香院的兄弟们都颇为感兴趣,围着这李先生问长问短,还有人特问牛顿先生近日可好。不想牛顿二十几年前便已经去世,都纷纷叹惋。然而这群人依然十分敬重此人,听闻李先生还带着牛顿先生的《自然哲学之数学原理》,悉数围上去观看。可惜他们学的英语乃是从贾琮那里学来的,都是极其基本的一些单词句子,看这玩意根本看不懂。贾琮自然也看不懂,前世不过是个大学六级,学的还是美式英语。遂干脆问这李先生可愿意来梨香院教他们。李先生本是个贫寒的修道士,传教颇不易,生活也清苦,自然愿意的。双方一拍即合。
贾琮自打这一日起开始沉迷于西洋的各色顽器与自然科学,外头再有来请他赏花看戏的一概不去了。随即惹了一票传教士上门。可惜他只对数理化感兴趣,对人类是谁创造的毫无兴致。有个传教士告诉他,上帝爱全人类,是全部人的天父;贾琮哀伤的告诉他,我老子脾气不好,他若知道你这么说会揍你的……没多久传教士就发现此人不可雕也,渐渐放弃了。有些本身就颇具科学才能的被他请来教书,传教士也要吃饭,倒是教得颇为认真。
王子腾以为他是诚心“玩物丧志”好避开风头,还替他搜罗了不少西洋书籍送去。
偏这会子朝中也热闹起来。前阵子六位皇子的母家并六位王爷都趁夜收到了一封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箭书,上头都只有一句话:周延怕是要当不成官了,通政使司谁上?
诸位王爷大人次日使人一打听,周延果然忽然已失踪数日,也不知哪儿去了!周家的人往官府报案,竟如同前阵子谢三爷一般查不出来。只是周延显见比谢三要紧的多。若说他是被贼寇绑架了,那箭书又是个什么来历?又过了几日,四王爷与六王爷说话的时候将此事透露给彼此,听说对方也得了一封,大惊!立时命人回府取来那箭书放在一处,两只箭两封信一模一样!箭是木箭,大约是射箭人自制的;字为馆阁体,也无从查起。他们忙向其他四位王爷探听,竟是同一晚上收到的!顿时起了警觉,恐怕有诈。遂悉数假意不关心此事。
而皇子们的母家彼此并不往来,故此没人知道,纷纷走门路探消息,欲替自家谋取此位,一时四方云涌。
前些日子后宫之乱尚未查出原委,因圣人命景德镇仿制明青花恐龙一事早有人放出消息去,又有几位得脸的娘娘亲眼见了图稿,都说那恐龙憨态可掬十分喜庆,倒是暂将“夺子”之说息了。如今又有不明事理的后宫女子一面下手踩周贵人,一面撺掇皇子向圣人打探欲使何人补通政使一职。
圣人愈发烦了,遂干脆命司徒磐早些了结了周延、只做意外死去、保全他全家算是对得起他。又见出来蹦达的都是自己的儿子,几个兄弟悉数没动静,以为他们老实了些,倒是暗中安心许多。乃向戴权道:“让他们争几下,不争朕也瞧不出来谁有本事些。”
司徒磐倒是劝道:“那些哥哥们若有几个动几个不动还罢了,这回竟一个不动,我瞧着不对。”
圣人也觉得有理,命人去查也没查出什么来,只得罢了。然而心中依然不免有几分松懈。
两日后,有个城郊的农人在田埂上发现了一具尸身,因其官服未换,立时被认出是周延大人。因身上值钱之物俱已被摘走,五城兵马司只做强人打劫结案。周家的人自然不服,大哭大闹不肯领尸身回去。
赵承乃向其长子低语:“周大爷,令尊大人穿着官服被抛尸荒野,老天开恩留了全尸还不带累家眷,已是极大的恩泽了。还不回去烧香敬谢?你细细瞧瞧周大人官服下头有什么。”
周大爷大惊,当即不顾旁人反对命人将他父亲抬回去一看,老头子鳞伤遍体,显见是受过大刑的,顿时痛哭出声。不用问,让上头收拾了。他们家做的事儿他自己多少也知道些,算是走多了夜路遇见鬼,忙老老实实替他父亲买棺材入殓,连丧事都不敢大办。
周延头七过后,通政使司副使胡谨升为通政使。又过了几日,圣旨下给荣国府,调从四品朝散大夫贾琏为四品通政使司副使。
这个朝散大夫是虚职,贾琏之实职本为从五品的吏部员外郎,虽早得了他老子的话知道大约有官升,哪里想得到一步三级?喜得不知如何是好,忙亲往梨香院去道谢。他本聪明,压根不问贾琮立了什么功。贾琮只管装傻,哥俩心照不宣嘻嘻哈哈的混过去了。
贾琮没事跑去贾琏院子看他们家贾小萌,果然一日萌似一日,怎么瞧怎么可爱。贾琏向凤姐道:“琮儿是个带福的,让他多来与萌儿玩耍,也给萌儿带些福气。”凤姐自然笑应了。
自打有了贾萌,王熙凤已懒得去过问贾琏可在外头吃酒听戏、结交什么鲍二家的多姑娘了。贾琏也有所察觉,得空便出去花天酒地,横竖没人管,一时倒也相安无事。
贾赦闻报儿子连升三级也颇为惊异,忙寻龚三亦来问:“圣人怎么如此大方?前头那么久都不肯给琏儿升一步。”
龚三亦笑道:“怕是九王爷出了力。琮儿假冒高历侄子之事无人知道、本也不要紧、那青花恐龙一事他是无须将自己扯进去的。他竟无端跑去向司徒磐说了。聪明本来难得,愈发难得的是聪明且老实。司徒磐这回当真是有意拉拢你们家了。”
贾赦嗤笑道:“他老实?鬼都没他精!”遂得意洋洋的走了。
贾政得了消息在屋中闷了数日。因宝玉早回书院去了,只得去寻贾环长吁短叹,命他务必好生念书、好生科举。贾环自然是他老子说什么便应什么,回头半分不放在心上。
这一日贾环贾琮从苏家回来直进了梨香院,红.袖迎上来道:“小爷可来了!有位刘公子等了许久,从他来的那会子便开始热闹,还没散呢。”
贾环瞥了贾琮一眼:“什么时候又招惹了一位刘公子。”
贾琮莫名:“我哪儿知道?”遂走进厅中,却见一众兄弟围着一个人唧唧呱呱的果然热闹,定睛一看——不就是那个戏子刘霭云么?多日不见,此人神采已与当日不同,眉目飞扬颇为得意。
刘霭云见他进来忙过来行礼:“三爷!”
贾琮笑道:“听闻你早已是京中最红的名角了,恭喜恭喜。”
刘霭云也笑道:“是三爷的点子好,薛大爷一样样轮着使,硬生生将我捧出来了。”
贾琮眨了眨眼:“我素日只当薛大哥哥专擅将好点子办砸了,不想他还有两把刷子。”
刘霭云轻轻一笑,笑得一天的云都散开了,四周的兄弟们暗自吸了一口冷气。贾环也在旁低叹道:“难怪薛大哥哥栽到他头上。”刘霭云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贾环无端打了个哆嗦。
一时二人去了书房,贾琮乃问:“刘兄想必有事。”
刘霭云默默瞧了贾琮半日,问道:“三爷说有意与薛大爷指一条路,在下可否听听?”
贾琮想了想,道:“依你看,他肯吃苦么?”
刘霭云愣了愣。
贾琮道:“我说不信他、却信你,便是这个缘故。他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却颇为义气,有几分像水泊梁山的李逵。”
说的刘蔼云扑哧一声笑了。“他哪有黑旋风的本事。”
贾琮笑道:“李逵此人天真义气又目无人命,简直就是一把斧头——宋江手里的斧头。宋江让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他遂看着刘霭云,“我也不知道你二人究竟如何。”
刘霭云面色一沉,冷冷的道:“我无意将他当作斧头使。”
贾琮道:“斧头不过是一物,可以杀人,也可以砍树、造房子。既然他自己是个混的,若有个清明的肯替他指路也好。”
刘霭云怔了怔。
贾琮便不说话了,坐着喝茶。
刘霭云半日才说:“你想让他做什么?”
贾琮笑道:“海商。”
刘霭云忙说:“此事极难。我虽是个戏子,却知道想在市舶司谋个文书何等不易,且海商风险极其大。”
贾琮摆了摆手指头道:“风险不大,刘兄放心。只是辛苦些。文书之类的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