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1 / 2)

</script>回想起后来在那地窖里看到的具具尸骨,苏妙真忍不住就是一阵犯恶心,强行将那丧尽天良的画面赶出脑海,方道:“傅二哥那个好色如命的,一看到那两个妇人生得有几分姿色,就迷了魂,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结果就被药倒了,险些没死在那两妇人的床上……”

“幸而我和赵大人七殿下都觉得荒郊野外地不能有女子敢露面,后来见他久久不归,更觉蹊跷……再后来你给我的这把匕首就派上用场了……不过我和傅二哥都没怎么受伤,就赵大人和七殿下挂彩得厉害……”

“傅云天这德行再不改,早晚得败在女人手上!”苏问弦听着听着,神色渐渐转为阴翳,他深深吸口气,方冷冷道:“难怪方才在城门口时他躲躲闪闪地也没好意思跟我说话,原来是差点牵连到你……”

苏妙真这一路上早看傅云天不顺眼了,且她知道苏问弦在那些朋友中和傅云天最相契,故此刻听他把傅云天狠狠骂了一通,极是满意。

她撺掇着说了几句“就是就是”,见苏问弦开始寻思着要替她撑腰出气让傅云天吃些苦头,越发眉开眼笑,拉着苏问弦,连连夸他知道心疼妹妹,是好兄长好哥哥。

苏问弦本就极怜极爱她,此刻见她乖巧可人地偎依在身边,更柔声柔气地喊了几声“好哥哥”,心中更是柔情无限。简直恨不能把傅云天拉过来当场打上一顿,好讨这人欢喜。如此神魂颠倒半晌,才想起苏妙真言语中的某处不妥。

苏问弦皱眉问:“真真,你方才说了七殿下?他又是怎么回事?”

苏妙真闻言,就赶紧把遇见宁臻睿后的种种细枝末节都给他讲了,只避开了她贴身服侍宁臻睿更特特用了手段去求他心软之处,最后奇道:“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去杭州反而来了湖广,问他他也不说还把我骂了一顿,苏州织造的案子他难不成也都查完了……”

苏问弦沉思片刻后,淡淡道:“许是他想去替皇上探探珉王,你也不用替他操这个心——”

又冷哼着卷起苏妙真的袖子,指着她藕臂上的狰狞伤疤,沉沉道:“你一个娇柔女子,犯得着搏命去保护他一个男人?他身边跟的人手也不是用来装点的……幸而那些反贼不成气候射箭也没准头,否则你如今哪还会有命在!”

苏妙真听出他的敷衍,也不欲再问。后见他又开始教育自己,立马不满道:“哥哥你有没有一点远见了啊——这里是爹爹巡抚的湖广,宁臻睿要是把命折在这儿,我们全家都落不着好!再说,你懂什么,这叫感情投资政治投机!万一他哪天要是得登大位,我不就是护驾过的大功臣了,到时候说不得还能带挈着哥哥你鸡犬升天一起得到道!”

苏问弦起先见她发恼模样就觉可爱可怜,又听得这番乱七八糟的话,更是忍俊不禁,也就不去计较“鸡犬升天”之话。

他用右掌包住怀中人的小手,左手食指弹了弹她光洁如玉的额头,含笑轻斥道:“口无遮拦!你再这样随便讲话,我怕自己还没被你带挈着得道,就得先丢命升天了……再说,你觉得他那个脾气能当天子?”

苏妙真斜他一眼:“不是你说的五皇子三皇子都不中用,二皇子又没存在感,皇上不喜欢——那年纪稍长的皇子中,勉强算人才的可不就一个他了么,我当然要早早抱上这棵大树了……你这表情什么意思,觉得我异想天开么?”

她自觉一切逻辑完美无缺,无可指摘,但见苏问弦憋笑,也大感丢面,掐着苏问弦不依不饶起来。

“真真,你把这皇位之争想得也太简单了……”

苏问弦终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见她被促狭得不悦瞪眼,大有要使性子的架势,便柔声哄了几句,附和低笑道:“你说得对,哥哥以后就靠你了……”

直到见她转嗔为喜,苏问弦方慢慢抚着那雪色上的猩红,道:“你要是回苏州了,这伤口肯定瞒不过顾长清——烧伤还可以搪塞,箭伤却没法解释——到时候你待如何?”

苏妙真一愣。她自打从沙市逃难开始,就刻意没去深想这个问题。顾长清能接受得了自己娘子跟三个成年男子在外头奔波上一个月么?她凭心自问,这事的主角若换做顾长清,她心里怎么都要犯些嘀咕。

赵傅宁三人都答应不会泄露她的事情,她其实可以稍稍放心心,可每每想起临行前顾长清递给她的那些钥匙,她心里总是忐忑愧疚,只觉得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可若要让她说实话,她又哪里敢呢?更何况世间哪有真正密不透风的墙,若此事泄露,她或许就只有身败名裂的下场了。

苏妙真忍不住摸着袖中的白银条纱挑线香袋儿,喃喃道:“哥哥,若夫君知道了这些,他是不是会真休了我?若再有个万一让外人也晓得了,我是不是就更只有被指着鼻子骂‘***妇’‘贱人’的份儿了?”

苏问弦见她神色中有几分畏怯不安,叹口气道:“一个女子和三名男子同行了月余,其中一人还是这女子的前未婚夫婿——这要是传出去,你确实无路可走。而顾长清他是个男人,除非他如——”

苏问弦顿了顿,改口道:“除非他爱你到骨血里,否则焉能不在乎此事?你想想,你说他会不会怀疑你和赵越北经历患难后有了私情?”

苏妙真沉默,半晌方道:“那我还是先在武昌待一段时间,把手臂上的箭伤疤痕给治好了再回去,实在不行,我就说是学箭术时,被人不小心戳到了……”

说着,她又想到某处,便自言自语道:“其实我就是现在回去,只要我不表现出疼,他也不晓得的,横竖我衣裳底下是什么样子他也半点看不着……”

苏问弦本因抚着她散落在肩的如瀑青丝而稍稍心猿意马,突听此话,登时醒神,不动声色地瞥苏妙真一眼,见她兀自盘算着怎么忍住疼怎么避开顾长清换药,心中一动,来回琢磨半晌,明白她确实和顾长清不怎么有肌肤之亲,心下不禁甚是愉悦,拥住苏妙真的手劲一紧,问起她这一路的大小事宜。

苏妙真本有些抵触,但见苏问弦不容拒绝地追问着她究竟经历了什么受了怎样的苦,更温柔地安慰自己,霎时间,心理防线就彻底崩塌下来。

她这些时日吃足了苦头,但不知为何,凭着一股劲儿却都撑了过来,更也从没时间去怨天尤人,就连到了襄阳的这几日,也只是庆幸后怕,并没真觉得多委屈。但这会儿苏问弦温柔地安慰起她,反让她委屈到不能自已。

刚收住的眼泪就如同涌泉似地又落了下来,埋在苏问弦怀里哽咽道:“哥哥,我我以前是在史书笔记上读过灾年的种种人间惨剧,但自己亲眼见闻后,方知道是怎样的惨烈……你没看见,有为了一口干粮卖老婆的,还有饿极了捶杀儿女的,还有刨新尸吃的……”

“我这些天都不敢一个人在家,每晚上也都是让夏莲在房里陪着我睡觉,晚上她去喝口水我都要跟着,不然我总是想起那些,那些女子老人还有孩童们的尸骨……”

苏问弦听她极是委屈惶恐地呜呜咽咽起来,知道她八月里受了大罪,也是心疼无比,本还有许多教导的话便也再说不出口,一面抚着她散落的如云青丝,一面柔声安抚她。

许久,苏妙真渐渐止住了眼泪,更渐渐阖上了眼。

苏问弦知她发泄出情绪后会疲累困乏,就不再说话,等见怀中人彻底睡着了,才轻轻将她放下。

苏问弦坐在床边,凝视她的睡颜半晌,见她确实睡沉了,方握住她的小手,低头在那光洁如玉的手背上慢慢亲了一亲:“这会儿倒知道害怕了……早乖乖待在武昌或苏州,何至于被这些惨事吓到夜不能寐……又何至于让我也跟着提心吊胆……”

苏问弦无奈苦笑,低声叹道:“我算是被你迷晕了头——这辈子的心惊胆战算全用在你身上不说,居然连扬州的正事都舍得撂下——这还是明知道你身边跟了傅云天赵越北,不会有性命之忧……换做以前,我又何尝如此轻重不分过?”

正叹息间,忽听敖力在外轻声道:“大人,有人来了……”苏问弦微微皱眉,给苏妙真掖好被角,转身出房,见得门外来人是赵越北傅云天二人。

他三人进到院中,在榆树下站着说话,时已进秋,天气渐凉,风卷起地上的些许落叶,簌簌响着。

傅云天因着连累苏妙真而愧对苏问弦,故而被他不阴不阳地刺了几句也没敢吭声,只是干笑着答应日后一定补偿苏妙真。赵越北却忍不住道:“问弦,你要带顾夫人回苏州么?她如今的伤还没好全,若车马劳顿,或许不宜病情……”

苏问弦摆了摆手道:“我会考虑再留个几天的,横竖已经来了。”顿了顿,反问道:“真真她在外头丢了这么些天,可还有别人知道?我得替她弄个清楚。”

赵越北颔首道:“那谭家姑娘和她爹娘可能清楚一二——”复沉吟道:“问弦,你得替你妹妹好好遮掩住此事,得想个法子拿住谭家人……否则将来一旦爆出,她在顾家就断无立足之地……”复又道:“是了,顾夫人身上的箭伤也得好好祛疤,否则以顾长清的警醒,他多半发觉……”

苏问弦想到苏妙真方才的自言自语里所透出来的信息,微微一笑,点头称是。傅云天挠了挠头道:“你既然来襄阳一趟,要不要去见识见识襄阳府的美人们?”

苏问弦哈哈一笑:“你倒有闲情逸致,锦衣卫的差还没办完吧,你倒在襄阳流连起来,小心被魏煜宁抓着把柄往御前一告,你可就没机会摸到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了?”

傅云天不屑冷哼:“就锦衣卫指挥使而已,我还看不上眼!整天干些暗访情报的鸟事儿,半点没机会上战场杀敌,要不是皇上非指我进锦衣卫用事,我早请命去宣大辽东杀蒙古人!”

扶额痛苦道:“不过魏煜宁这小子还真不好对付,对了,他不是魏国公府的么,伯府和魏国公府又有亲……”

苏问弦失笑,看向赵越北,微微笑着。道:“鹰飞,你不是说后日要去荆州挣军功么,走之前咱们一起喝顿酒,就今晚在这儿,顺便谢谢你这一路上照应真真,她今天夸你有君子之风……”

*

是夜,临江仙楼送出了几桌上好席面至苏妙真所居小院。苏问弦傅云天赵越北三人在明堂里安坐饮酒。

因是重阳佳节,谭家初八就让奴仆送来了数十盆贵妃醉酒、金丝玛瑙、紫袍金带、白*粉西、黄粉西等上品菊花盆栽,俱摆在小院松墙下。

于是满院清香飘散,一庭秋色无边。

又有几个颇有姿色的女乐在阶下弹唱,一直热闹到掌灯时分,小院里点满了灯笼。

傅云天看着换了一身石青潞绸长袍衣着清爽的苏问弦,奇道:“你突然从扬州过来,就不怕那边有人找你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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