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政事堂,在一夜之间,就抓了几十个人。
除了京城之外,其他的各地,不少官员,也都在抓捕的名册当中,已经安排人手去捉拿了。论起规模,甚至远远超过几年前的云州一案。
原本官场只是波谲云诡,各种势力暗中运作,互相争斗,却没有撕破脸皮。这一次却是把台面上的争斗拿到了台上,一上来就是玩命的架势。
哪怕久经风霜的文相公,也感到了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奶奶的,真是小觑了天下英雄。
本以为王宁安这几个徒弟不堪一击,现在看起来,他们是咬人的狗不漏齿,没准就是一直扮猪吃老虎,给老夫挖坑呢!
失策,真是失策啊!
俗话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领袖议政会议,抗衡太后,大获全胜。
拿到了一手好牌,结果就大意了,自以为是了。
觉得连王宁安都不得不向自己低头,这不是狂妄自大吗?
文彦博陷入了深刻的反省之中,可惜的是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明天就是议政会议,按理说要去审核立宪法案,他必须过去主持。
只是现在政事堂拿到了多少证据,又有几张底牌……他全都不清楚,这又怎么和他们斗啊?
出其不意,阴险暗算,是老文最擅长的。
可这一次他竟然想着堂堂正正,靠议政会议的规则取胜,哪里晓得,吕惠卿他们早就清楚,你玩套路,玩规矩,玩资历,不管玩什么,都会被老文轻松虐杀,连半点侥幸都没有。
只有彻底撕下脸皮,跟他比狠,比手腕,比力量!
这才有一丝胜算。
不得不说,文相公在这一轮,的确是大意了。
老文枯坐到了三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真是不年轻了,脸上皱纹密集,头发花白,寻常人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就含饴弄孙,甚至都进了土里。
他却还要费尽心思争斗算计,一年到头,也休息不了几天。
多好的身体扛得住啊!
更何况了,这帮年轻人都起来了,他们或许经验差点,但是头脑灵活,精力旺盛,最重要的是够狠,够残暴!
老文觉得自己就像是衰老的兽王,面对新兴强者的挑战,越发力不从心了。
“爹,苏辙和韩宗武到咱们门口拿人,您老应该出面,要是连他们都保不住,就没人看得起老爹了。”文及甫抱怨道。
老文苦笑着摇摇头,“你当为父不想保他们?可问题是他们和陛下的案子搅在了一起,我怕把文家都搭进去!”
“我不信!”
文及甫摇头,“这都几个月了,该毁灭的证据都毁灭了,该死的人也都死了,这时候查什么?无非是虚张声势,只要我们能撑住,就不用怕!”
到底是在军中历练过的,文及甫有点狠劲儿。
老文也是一阵恍惚,他觉得儿子说的或许有理,但是他也真担心政事堂能拿到一点铁证……他很犹豫,很纠结。
假如倒退二十年,或许就不会这么迟疑不决……这就是老了吧!
“你想过没有,这么多年,王宁安办了多少案子,又有多少人倒在了他的手下……我可以小觑吕惠卿和章惇,但是绝不会小瞧王宁安……假如这次抓人是王宁安布置的,又该如何?”
“这……”
文及甫这下子无语了。
是啊,你可以不在乎政事堂,但是不能不在乎秦王。
“爹,你说秦王手里有证据?”
文彦博摇了摇头,“这种事情用得着证据吗?只要大约有个方向,直接抓人就是了,要是让为父来办,只怕牵连的人会更多,杀一个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啊!”
吸!
文及甫的脸白了,还是惨白惨白的那种,冷汗从鬓角流下来,他是真有些怕了。
“爹,那你看该怎么办?”
文彦博看了看外面,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他的心却还是一片灰暗。
“老夫也不知道啊!”
正在这时候,外面鸡鸣响起,到了去议政会议的时候了。
“走吧,老夫不能让几个小辈吓到,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老文咬了咬牙,他洗漱收拾,换上紫袍金鱼袋,一丝不苟,直到半个时辰之后,才从家里缓缓出来。
到了门外,老文还回看了一眼,他心里有种很不好的预兆。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呸呸呸,不要这么不吉利的想法!
老文拼命摇头,却没法清除掉,只能暗暗叹息。
但不管怎么说,到了议政会议之后,老文还是神采飞扬,气势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