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消息传到兰州,已经是五天之后了,当然了,以目前的通信手段,绝对堪称神速,可就是这五天时间,已经彻底乱了。
天狗食日,火药厂爆炸,接着又有各地官吏,陆续上奏水旱蝗灾事宜,极言民生困苦,天下纷扰,百姓不堪重负,流离失所……矛头所指,自然是王安石。
包括其他几位相公在内,也都受到了波及。
素有清名的包拯也被说成了尸位素餐,碌碌无为,如果还有半点脸面就该立刻请辞,至于司马光和韩绛,也受到了指责,骂得更加难听。
说韩绛是屠夫,刽子手,司马光是敛财小人,靠着依附权贵,才有了今天地位,更有人讽刺司马光,说他是乱认干娘的安禄山!
这话可够狠的,把王宁安也捎带进去了,坦白讲,司马光虽然比王宁安年纪大,拜师又是一时冲动,但是自从拜师之后,王宁安教了司马光不少东西,如何做学问,如何当官,如何理财……在诸多的弟子当中,司马光算是最像王宁安的一个。
聪明,踏实,攻于心计,能谋国,也会谋身,师徒虽然是半路出家,但是比起其他人丝毫不差。
王宁安跑到西北,司马光就是他在京城的代言人。
被人说成了杨贵妃和安禄山,实在是太难听了!
四位相公一个没跑,很多人都明白,一场风雨又来了。
“这京城啊,算是没法待了!”醉翁欧阳修哀叹着:“本以为二郎把耆英社,把文彦博这帮人弄走了,会消停一点,大家也好专心做事,怎么比起之前,还要乱了?”
欧阳发帮老爹揉腿,欧阳修得了消渴之症,虽然很注意,但是天冷的时候,手脚还是冰凉,欧阳发小心翼翼给老爹揉着,舒筋活血。
“爹,老百姓常说,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王爷和文相公他们走了,没这几位大神压着,下面的猴子都蹿起来了,他们这一次迫不得已,把矛头对准了几位相公,我看是想把新法一鼓作气,都给推翻了。”
欧阳修认同儿子的判断,他的心更加烦躁了。
老欧阳是个很理智又有些理想主义的人。
他其实不太喜欢王安石的风格,一往无前,不顾一切,急躁冒进,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尤其是王安石常说的祖宗不足法,天变不足惧,更是让欧阳修心惊肉跳。
在原本的历史上,欧阳修包括好学生苏轼,都是属于寒暑派的人物,他们意识到危机,支持变法,可变法触动太大,他们又转向保守。
这种看似理智的选择,却被两派的人物一起鄙夷,联手狠整。
在历史上,苏轼不断被整,甚至滚到了天涯海角,就是这个原因。
不过这一世苏轼完全成了姐夫的马仔,他可没心思自己挑大梁,单独出来和新旧两派斗,而且也轮不到他出手。
至于欧阳修,老夫子依旧很理想主义,但是他也清楚,生死相搏,利益争斗,从来不允许理想主义者生存!
他老夫子就被人家拿那么不堪的事情污蔑,若非王宁安帮忙,一世英名都毁了。
这一次天狗食日,火药厂爆炸,接着各地水旱灾害,接踵而至……看起来,完全像是算计好的,势必要一举拿下王安石,处心积虑,不可谓不狠辣啊!
“发儿,你说这些事情,是巧合吗?”
欧阳发道:“爹,孩儿在皇家书院学习过,所谓天狗食日,是可以推算出来的,这点苏颂苏先生最清楚,各地的水旱蝗灾,本来就有,一起发动,也不是难事,唯一蹊跷的就是火药厂爆炸。孩儿听说,是因为天狗食日,火药厂的工匠吓坏了,仓促之间,操作不当,酿成了大祸!”
欧阳发又道:“爹,这次炸死,炸伤,那么多人,血流成河,遍地尸骨,凄惨无比,连皇宫都震动了。孩儿以为,应该是巧合吧?不然,不然,那些人也太丧心病狂,令人发指了!”
欧阳修轻轻摇了摇头,哀叹道:“这么多年下来,为父早就不相信人性本善了,出水才见两脚泥呢,咱们看着吧!”
欧阳修迟疑了半天,又说道:“发儿,回头你也去西北吧,让二郎给你安排个位置,就从小吏做起,老老实实,兢兢业业,朝廷的纷争,你就不要掺和了。”
“孩儿遵命。”欧阳发道:“爹,咱们用不用给西凉王写封信,把京城的事情告诉他?”
“哈哈哈。”欧阳修连连摆手,“要是连这点道行都没有,那就不配做西凉王了,你放心吧,二郎他心里有数!”
……
“现在情况很明显了!”
苏轼摇头晃脑,大声说道:“有人趁着姐夫不在京城,想要一鼓作气,干掉王安石,推翻变法,所以才弄出了这么一堆的事情。”
陈顺之道:“事情不难猜,可究竟是巧合,还是蓄谋已久,这就值得推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