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呢,环境造就人,生生把她逼成了一个泼妇!
宋庠被问得哑口无言。
儿子也过来了,低声道:“父亲,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您老就别逞强了!”
面对着一家人恳求的目光,宋庠狠狠跺了跺脚,万般无奈。
“成,遵你们的旨意,我去教书还不行!”
……
转眼到了第二天,文彦博果然不食言,派人送来了半个月的薪水,还有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应福利待遇。
另外来听课的老兵也早早赶来,他们的教室和宋家只隔着一个院子。从昨天开始,就仔细打扫洗刷,弄得干干净净,破烂的窗户也贴上了纸。
他们还准备了熏香,生怕把老师呛到。
总体而言,教室弄得还很整洁卫生,大家也都正襟危坐,丝毫不敢怠慢。
但是咱们宋相公,那是一点高兴的模样都没有。
一张老脸,跟锅底似的。
他扫了一下在场的所有人,虽然脱去了铠甲和军装,但是难免彪悍之气,很多人身上还都带着伤,有的眼睛没了一只,有的耳朵被砍掉了,有的没了半截胳膊,有的丢了手指……宋庠越看越气,简直要爆炸了。
连肢体都不全,凭什么读书!还能指望他们干什么?
真是胡来!
宋相公懒得吐槽,他只是照本宣科,把该说的东西,讲了一遍,语速还挺快,说实话,能听明白的,没几个。
但是这些老兵也听说了,这位可是三元及第的宰相,堂堂文曲星下凡,往日别说听他讲课,连看他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大家只能尽量听着,不敢有半点走神。
就这样,一直过了十天,文彦博再度出现了。
“公序兄,西凉王已经让苏子瞻建几个学堂了,也是培养一样的书吏,三个月的时间,王府,还有老夫可是会考核的。如果到时候,你教出来的学生,过不了关,或者成绩太差,这脸上也没光彩,是吧?”
宋庠的脸果然绿了。
“卑鄙!无耻!”
文彦博轻笑了两声,“老夫只是提醒公序兄,你要敬业,不然的话,西凉王还会罚钱的!”
“我……”宋庠咬碎了牙齿,文彦博却自顾自大笑着走出去……从第二天开始,宋庠不得不放慢了语速,一些关键的地方,要反复讲,还要问问听懂没,不止如此,随着考核期限邻近,宋庠还要布置作业,让大家试着写公文,然后交给他批改。
面对这帮丘八写的东西,宋庠连看都不愿意看。
字丑,词俗,粗鄙,低劣……就这玩意,连学院的考试都通不过,根本就是垃圾,垃圾中的垃圾!
一帮武夫,老实当兵算了,非要往文人堆里挤,你们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
每天宋庠批阅的时候,都会破口大骂,什么时候批改完,什么时候骂声才停下来,这几乎成了宋家的惯例了。
但不管怎么说,当教员,薪水不少,福利挺多,尤其是相处久了,人总是会有感情的,学生们偶尔也会给先生送点野味,下课的时候,跑去宋庠家里,帮着挑水,劈柴,还有人把猎来的狐皮送给宋庠。
“我本是……浅水龙……困在沙……滩!”
宋庠哼着小曲,渐渐适应了教员的日子,说句不好听的,叫做认命了!
其实这些丘八里面,还有些不错,比如有个叫马涛的,才两三个月的功夫,字迹进步飞快,文辞也算贴切,至少能把想法表达一清二楚。
平心而论,足以当个书吏了。
王宁安啊,王宁安,你也真是处心积虑,居然会想到培养丘八读书识字,你可真行!
任何老师,最大的盼望,都是得天下英才而教之,虽然这些人的资质差,年纪也大了,不堪造就,但是宋庠还是会偶尔点播两句。
尤其是马涛,得到他的关照最多,在所有同学当中,成绩也最好。
这不,在半个月之前,宋庠还把自己的一本诗集,借给了马涛。
这一天放学的时候,马涛把诗集恭恭敬敬,还给了宋庠,却没有急着离开。
“怎么,你还要借书?”
“不,不是……先生,是这样的,学生,学生要娶妻了,我娘还在老家眉州,这边没有长辈……所以,所以想请先生……”
宋庠把脸一沉,“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胡来?我也算不得你的老师……”马涛脸红了,连忙退出,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传了宋庠的咳嗽声。
“那个……你要是不嫌弃,老夫就勉为其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