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景清楚了,难怪王宁安嘱咐自己,一定要小心注意慕容轻尘,这家伙根本就是个疯子,彻头彻尾,彻里彻外的疯子!
王宁安也是疯子!
只是王宁安善于把他的目的细化,一个疯狂的目标分成了无数个小步骤,分步落实下去,就不会显得那么疯癫。
可慕容轻尘不一样,他的眼睛只盯着结果,要迟滞对手,赢得备战时间,就要阻断水源,要阻断水源,就要毁了坎儿井!
如此而已!
他丝毫不在乎一条坎儿井是多少人用命换来的,也不在乎坎儿井对西域意味着什么!
一个连老天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慕容将军,是否……”
啪!
慕容轻尘把征西大将军印往胡杨木的桌子上一拍,震得大家耳朵嗡嗡作响!
“别跟我讲什么大道理!你们听着,别管你们是什么人,到了战时,你们就是一个兵,谁要是婆婆妈妈,跟裹脚的女人似的,就立刻送去青唐,别在这里拖我的后腿!王相公让我来西域领兵,是让我来大胜仗的,不是来做菩萨!”
慕容轻尘的嚣张,简直让大家伙难以忍受,如果放在平时,能把他揍得鼻青脸肿,连爹妈都不认识了。
可是面对强敌,还真就需要慕容轻尘这样的疯子!
狄咏迟疑了半晌,躬身道:“大将军,既然如此,末将请令,前去破坏坎儿井。”
慕容轻尘沉吟了一下,立刻摇头。
“不行,你不合适!”
“为什么?”狄咏可是堂堂驸马爷,将门之后,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没人说他不行呢!
“你不了解西域的情况,很容易失败,我必须把这个任务交给最合适的人。”慕容轻尘一抬头,吩咐道:“去把赵力,还有几个尉迟家的人叫来。”
这回轮到王宁宣吃惊了。
开什么玩笑,莫非要让于阗人去破坏坎儿井?
王宁宣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疯了!
“慕容,你知道坎儿井对于阗人意外着什么吗?好多坎儿井都是他们祖宗修出来的!是拿无数白骨换来的!你让他们去破坏祖宗留下来的东西!你,你还有半点人心吗?”
慕容轻尘把脸一沉,“王宁宣,别以为你是王相公的弟弟,就可以随便指责我!我敬重王相公,但不代表我敬重你!我不知道坎儿井的过去,我只知道坎儿井的水,正源源不断供应着希志的十万大军!我更知道,这十万人,是来屠杀于阗最后的一点血脉。如果于阗的祖宗有灵,他们愿意看到自己的子孙被灭族吗?”
慕容轻尘黑着脸缓缓站起,他从每个人的身后走过。
“从现在还是,任何人不准质疑我的决定!违反军令者,斩!”
……
强悍,野蛮,凶残,暴戾!
几乎一瞬间,大家给慕容轻尘贴上了无数的标签,但是不得不承认一点,他下的命令,的确是最需要的。
阔别西域七年之久的赵力,在他的心灵深处,依旧保留着缺水的恐惧。
在他很小的时候,曾经被敌军冲散,有十几个护卫保护着他,穿越瀚海大漠……在那十几天里。
赵力从没见过护卫当着自己的面喝水,每当问他们的时候,水囊都是满满的。
直到有一天,赵力的水囊空了,他嚷嚷着要喝水,把一个护卫的水囊打开,暗黄色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浓重的味道让赵力几乎昏厥!
原来那些护卫一直在喝尿……一遍一遍重复着,他们的尿和骆驼尿液的颜色几乎一样……有人喝下去,胃部痉挛,呕吐,脱水,永远死在了大漠。
才十几岁的赵力见到了沿途的尸体,那些尸体没有腐败,也没有动物吞噬,就像是干枯的木桩,倒在了沙土上,连一点生机都没有。
那一次他们很幸运,在沙漠的边缘,遇到了野骆驼,他们付出了三条生命,猎到了两头野骆驼。
他们用骆驼血灌满了皮囊,又走了三天,才到了绿洲,活了下来。
十几个护卫,只剩下七个人还活着。
从那次以后,赵力喝水都是最小心的,连一滴也舍不得浪费。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需要亲手去毁灭一座持续几百年的坎儿井!
这是造孽啊!
上天不会放过自己的!
赵力浑身是颤抖的。
他闭上了眼睛,慕容轻尘的面孔取代了天神,他呲着白牙,淡淡笑着。
“于阗国命悬一线,我们死了没关系,还有几千万大宋子民!可于阗人呢?只剩下几千老弱妇孺,让他们跑,有几个人能逃到青唐去?路上还不都是要丧命!你们毁了坎儿井,阻止了希志大军,宋军就会留下来和你们并肩作战,守住家园!如果你们下不去手,那大宋也没有必要白白牺牲!”
一直以来,赵力见到的都是大宋光鲜的一面,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大宋也有这么穷凶极恶的将军!
他简直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