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前,就可以离开京城,奈何公文在政事堂卡住了。
韩琦很愤怒,搞鬼的正是文彦博,奈何他不能拿老文如何,就这样,好不容易才拿到了正式赴任的公文,韩琦一刻也不想停留,直接出了东城门,奔向江南而去。
他轻车简从,只有三驾马车,20个护卫,相比以往喜好排场,前呼后拥的韩相公,简直像逃难多过赴任。
韩琦已经不在乎这些了,出了洛阳城门,他回头望了望,高大的水泥城墙,雄伟壮观,可谁又知道,这道墙就像是牢笼,困住了里面的人。
皇帝或许是最惨的那个,一道外城,一道内城,还有一道宫城,把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囚犯。
身为宰执,也比皇帝好不到哪去。
韩琦是身心俱疲,能到杭州修养,也算是求之不得了。
他走得很快,眼看着到了十里长亭,放眼望去,居然没有一个送行的,韩忠彦脸很黑,忍不住啐骂道:“这帮不要脸的东西,没准都去捧王宁安的臭脚了,早晚他们会遭报应的!”
难得,韩琦没有多说什么,仿佛认命似的,叹口气,“人情冷暖,官场现形,本就如此,当年范仲淹被赶出京城的时候,还没有你爹的威风呢!走吧,别耽搁时间。”
他们继续前行,可是突然从十里长亭走出一个人,笑容可掬地站在路旁。
韩琦还是有些欣慰的,竟然有人来送,说明自己还不算太失败……他撩起车帘,准备跳下去,可是他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韩琦看清楚了,等在路边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对头王宁安!
只见王宁安一身月白色的长衫,上面满是灰尘,脸上也是黑乎乎的,都是尘垢,显得十分狼狈,但眼神特别明亮,有一种居高临下,俯视猎物的感觉,让人十分不舒服。
“爹!”韩忠彦低声惊呼,韩琦连忙摆手,示意他不要多话。
韩琦眼珠转了转,心里很无奈,却又不得不面对。
“驱车向前。”
马车到了王宁安的身边,韩琦主动从马车上下来,笑呵呵道:“王相公,去巴蜀办差辛苦了,老夫也要去杭州赴任,就此别过吧!”
说着韩琦微微拱手。
“韩相公,你说的没错,办差的确辛苦,可假如不是某些人掣肘,就会容易许多。”
韩琦微微一笑,“世上的事情本就是不能尽如人意,好在王相公凯旋归来,让人刮目相看,老朽自愧不如,情愿替王相公上书请功。”
“哈哈哈,我何来的功劳可言,罪魁祸首尚在逍遥,不把他抓起来,寝食难安,也对不起千万的巴蜀父老。”
韩琦的脸色终于变了,他不停退让,可换来的却是步步相逼!
“王相公!不知谁是罪魁祸首,竟然连你都奈何不了?”韩琦的声音不自觉提高了八度。
“不是别人,正是你韩琦韩相公!”王宁安笑意很浓,“请韩相公随着本官去金殿,把事情说清楚吧!”
韩忠彦忍不住了,他冲出来,怒吼道:“王宁安,家父乃是朝廷大员,奉命前往杭州赴任,有天子旨意,有政事堂批文,你在这里胡闹,拖延时间,未免太不把家父看在眼里了!”
王宁安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而后对韩琦笑道:“这位就是令郎吧?果然是少年英才,不同凡响,韩相公有如此麟儿,当十分欣慰。”
韩琦也把脸沉下来,“王相公,有什么事情冲着老夫就是,何必将犬子牵连其中,恐非大丈夫作为!”
“不然!”
王宁安笑道:“令郎可不是犬子,而是虎子……巴蜀的江卿,被他算计得很惨,就连本官都差点着了他的道……假以时日,以韩公子的本事,只怕出将入相,搅动风云,成就还要在韩相公之上啊!”
韩忠彦变颜变色,他的益州干的事情都暴露出来了吗?王宁安到底想干什么?越想越怕,鬓角就冒了汗。
正所谓姜是老的辣,韩琦依旧不动如山。
“王相公,你说了这么多,老夫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也不想明白……你要是要弹劾老夫,只管上书就是,有了圣旨,老夫自然照办。可如今你什么都没有,就拦着老夫的去路,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未免就不合适了……闪开!”
韩琦给左右使了个眼色,20名护卫上前,把王宁安给挡住,韩琦就准备赶快溜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只要今天能顺利离开京城,他韩琦就是一方守相……按照朝廷规矩,要罢免地方大员,必须查实罪状,还要通过政事堂,皇帝亲自下旨,才能动他。
这中间的过程,至少要几个月的光景,毕竟他韩相公经营这么多年,实力深厚,可不是吹的。
最关键的是赵祯,韩琦很了解这位皇帝的性格。他没有决然的魄力,拿下了王拱辰就够了,再多一位宰相,赵祯会承担不住的。
而且即便出了事情,火烧到了他,最多也就是不停调任,折腾而已,当年范仲淹不就是如此吗!
韩琦觉得不管怎么样,都比直接落到王宁安的手里好!
有20个护卫阻挡,足够离开了,韩琦正要逃走。
突然王宁安一探手,从马背上摘下一柄镶满了宝石的长剑,高高举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