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去找了钦差大人,想要讨一个说法。钦差大人果然是不同凡响,极力稳住交子币值,都是为了咱们巴蜀的乡亲。衙门里有人和钦差作对,怂恿差役书吏辞职不干,钦差大人就下令,要重新招收书吏。”
王方挺直了腰板,笑呵呵道:“老夫觉得这是个机会,你们当中,不乏才俊,可是科举艰难,大多数人还是无福蟾宫折桂。为了科举,熬白了头,熬干了心血,穷困潦倒,郁郁不得志,比比皆是,老夫不愿大家重蹈覆辙……而且这次去衙门当差,也不耽误科举,如果觉得还想考试,大可以先干几年,多学一点本事,了解一些实务,这样你们去考科举,也能方便许多。”
“醉翁欧阳修,通儒王安石,两位大人携手,废除太学体,陛下更是倡导以才用人。光知道背书,光懂得做文章,不会办事的腐儒,朝廷是不要的。”
王方给大家讲了许多,学生之中,也有人动了心思,可是却不敢贸然答应。王方笑呵呵让他们去考虑,赶快拿主意,不要错过了绝好机会。
说完了这些,王方实在是支持不住了,连日奔波,加上年老体衰,王方勉强回到了卧房,老伴给他煮了一碗面条,王方只吃了一半,倒头就睡了。
老先生觉得这么好的事情,没有理由拒绝。
可是王方哪里知道,学生那边已经闹翻天了!
有一个年轻的学子,有十七八岁的模样,长得很不错,只是有些高鼻薄嘴,显得有些阴翳,他正对着学生们大呼小叫。
“山长根本是糊涂了,姓王的胡来,贬斥了那么多蜀人,让咱们去给他当官,那不是助纣为虐吗?”
这小子把腿抬起,踩着椅子,怒道:“告诉你们,谁敢去报名,我程之勋就跟他没完!”
嚯,是程家的人!
难怪这么霸气呢!
大家迟疑一阵子,突然有人开口道:“姓程的,你们家那么有钱,过得神仙日子,自然不知道我们的艰难,能当官干什么不去?难道你们觉得都能考得上进士吗?”
有人挑头,其他人也跟着频频点头,没错,考上进士毕竟是凤毛麟角,有好多人已经在中岩书院读了四五年,花费不少,从前年开始,先是去益州府参加取解试,接着去京城参加会试,来回奔波,已经花光了家里的积蓄,结果又名落孙山,继续读下去,还要等四年的光景,倒不如先去衙门做事,如果侥幸得到王宁安的赏识,能进入六艺学堂,不是考中的机会更大吗?
这帮学生也不傻,谁都有个算盘。
见压不住场面,程之勋狠狠啐了一口,“我可提醒你们,王宁安这次是来抢交子务的,是和所有川人为敌,别看他气势汹汹,给他当帮凶,早晚会被清算的!我告诉你们,王宁安待不常,他滚蛋了,你们能有好下场吗?”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道:“什么和川人为敌,我看根本是和你们为敌,别把大家伙都捎带上。”
程之勋老脸一红,气急败坏,寻声看过去,也是个年轻人,有些黑瘦,头上还戴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帽子,十分有趣。
“是你!陈季常!”
“没错,就是我!”
这个年轻人站了起来,他名叫陈慥,字季常,在家排老四,他们家比不得程之勋来的显赫,但是在十几年前,他爹陈希亮考中进士,而且和他爹一起中进士的还有两个侄子,也就是陈慥的两个堂哥。
陈家三人登科,传为美谈,论起蜀中,也只有三苏的名气能压得过陈家。相比之下,程之勋还真没法和人家陈慥比。
“程公子,大家伙都是同窗,可不是你的手下,谁不想博一个前程,你这么拦着,算什么?”
程之勋哼了一声,“我是不想让他们跳火坑!”
“是不是火坑,要跳过才知道!”
“哼,你们作死,可就别怪我没提醒你们!”程之勋啐了一口,气哼哼离开。
学生们互相看了看,有些人打定了主意,毅然动身,有些人还要回家询问,整个中岩书院,都动了起来。
陈慥闷坐了一阵,收拾行囊,竟然也直奔益州而去,他刚下山,后面就有人追来。
“季常兄,等等我。”
陈慥一回头,来的人正是同窗吕陶,两个人平时交情不多,却没有想到,他也要去益州。
“元钧兄,你的学识那么好,怎么不留下来考进士?”
吕陶不好意思挠头,“季常兄,小弟家中贫穷,全仗着老父一人辛苦经营,实在是不忍心看着他老人家受苦。再说了,王相公不也是没有考进士吗!只要有本事,就不愁没有出路!”吕陶显得信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