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有百万人口,每年结婚的人也在数万对,再算上有钱人家,一年卖十万铜镜也就差不多了,无论如何,三天的光景,就卖了快十万面,傻瓜都知道有问题。
皇城司又不是吃干饭的,关系钱荒的解决,赵祯哪能不上心。自从开始压制铜价,已经抛售出去18万面铜镜,汴京钱监的铜镜打光了不说,从饶州运来的存货也快速消耗,再这样下去,几天的功夫铜镜的价格就要被拉上去,之前的努力全都泡汤了。
“朕要知道!”
赵祯显得非常愤怒,像是头狂暴的狮子,大声咆哮道:“是谁,谁在和朕的国策抗衡!?”
王宁安躬身立在赵祯的面前,他都做好了挨骂的准备,谁知道赵祯一上来,就直指背后的黑手,王宁安心中大喜。
这也不算意外,赵祯脑筋又不笨,铜镜又不能吃又不能喝,囤积那么多有什么用?更何况几天之前,他嘉奖王宁安破解钱荒有功,结果几天的功夫,就有人疯狂购买铜镜,摆明了和他过不去。
不是欺负王宁安,而是在打他赵祯的脸!
“肆无忌惮,有些人肆无忌惮!”
赵祯怒冲冲道:“王卿,你的抛售策略是管用的,现在是有人和朕作对,他们想看朕的笑话。朕这个天子做的还真是失败,谁都敢爬到朕的脖子上了。以往他们赚得不少,竟然还不知道收手,一再挑衅,朕绝不会客气!”
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赵祯虽然面了一点,但是真发起怒来,绝对是风雨凄凄,阴风阵阵,垂拱殿都下降了好几度,王宁安浑身打了个冷颤。他不是吓的,而是喜的。
大约在四五个月之前,王家的作坊就研制出了琉璃镜。
最初是想作为奢侈品来卖的,所有王宁安让家中严格保密,把作坊都弄到了长生岛,他在等适当的时机,把琉璃镜抛出来,赚一笔狠的。
可是当他开始狙击铜价的时候,王宁安就猛然想到,琉璃镜的作用绝对不只是赚钱而已!
新的材料出现,旧的东西就要被淘汰。
石器时代终结,不是因为石头没有了,而是出现了青铜,青铜时代结束,也不是铜没了,而是出现了铁!
以此类推,只要琉璃镜问世,铜的重要性必然一落千丈,从日常生活退出……颠覆性的剧变,一定会造成一场大洗牌。
……
别看王宁安在老娘面前显得有点弱,那是他故意为之,你总不能在长辈面前也处处显派本事吧。
再说了,要是你什么都行,还用得着别人吗!以老娘的性子,要不是看到了天大风险,她会毫不犹豫插手吗?
想请老娘多分担点,不装怂行吗?
要是让白氏知道儿子的龌龊心思,非把这小子的屁股打烂了,混账东西,连你妈都敢算计了!
在赵祯面前,王宁安可不能示弱,相反还要信心十足,“陛下,一针见血,微臣近日清查各个钱监的账册,发现了非常多的弊端,问题多半集中在采购铜料上面,每年这块的流出,多达200万贯!”
“有这么多?”赵祯惊问道。
“不止,这里面还扣除了铜器的利润,所以按照臣的估算,每年从铸钱这一块,流失的财富就有七八百万贯,甚至上千万贯,这笔钱原本都是属于陛下,属于朝廷的。”
啪!
赵祯用力一拍桌子,震得手臂发麻,他咬牙切齿,怒不可遏。
“硕鼠硕鼠,大宋的江山就是被这些硕鼠给害了,朕的钱也都被他们给贪了!”
赵祯怒吼道:“朕立刻下令皇城司,谁敢囤积铜镜,违背朝廷旨意,立刻捉拿,严惩不贷。”
“别!”王宁安情急之下都忘了君臣之礼,阻拦道:“千万不能派兵。”
“为什么?王卿也要提这些贼老鼠说情?”
“不不不……”王宁安道:“陛下,此时下令抓人,只会造成恐慌,铜价会立刻反弹。而且以臣的估计,能抓到的只是些小鱼小虾,要不了多久,就会故态复萌,实在是不划算。”
赵祯用力吸口气,也苦笑起来。
可不是,要是他的圣旨这么管用,大宋朝也不会弄到现在这个样子,多少年了,为了所谓一团和气,大局为重,弄得君不君,臣不臣,敬畏一点消失了,想要重新找回来,实在是太难了……
“王卿,据朕所知,你手上的铜镜不过几十万面而已,算起来只要出资百万贯,就能轻松买下,到时候铜价攀升,钱监无以为继,你又和政事堂签下了约书,如果不能交够铸币,皇家银行可是要出事的。”
不愧是一国之君,看问题看得就是清楚。
交趾和大理的铜矿不断运到大宋,铜价下跌是必然的趋势,问题是这个大势要把握在谁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