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祠堂灯火通明,一家老少,全都来了,一个不落。王宁安的奶奶许氏,崔氏的二儿子王宁宣,还有已经睡下的王宁泽和王洛湘,全都被叫了起来,两个小家伙睡眼朦胧,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依偎在哥哥的怀里打盹儿。
“跪下!”
王宁宏两腿一软,下意识屈膝。崔氏却不干了,怒道:“他大伯,你吓唬孩子干什么?”
王良珪气得哇哇暴叫,“老二媳妇,到了这时候,你还护着他?没准就是你怂恿他偷的马,想要害老四一家?”
此话一出,崔氏脸色一阵惨白,其实她打过王宁安之后,就想了起来,之前王宁宏的确找过她要四贯钱,崔氏觉得儿子花销够大了,没给。后来马丢了,王宁安说是大哥牵走了,崔氏也想过或许是儿子拿走的。
可她一来不愿意相信儿子会偷东西,二来存心收拾王宁安,三来或许下意识觉得儿子偷了家里的马,那是儿子聪明……哪知道竟然给抓了个正着,这下子崔氏就尴尬了。
“他大伯,都是自己家人,借用家里的马,算什么偷,你别说得那么难听,好像咱们家都是贼似的……”
崔氏正说着,突然感到有人在看自己,顺着目光,正是王宁安!
“二伯娘,我没记错,白天的时候,你到了我们院子,大吵大闹,说侄儿是小贼,是偷东西的败家子,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变得这么开明了,真是好生奇怪!”
崔氏被问得老脸通红,情急之下,只能可怜巴巴看着老太太。
“看看啊,他们都欺负孙媳妇!”崔氏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宁宏是个好孩子,他不会偷东西的……”
王老太太偏听偏信惯了,竟然点起头来,“虽然没偷东西,不告而取却是不好……”
嚯!
一下子罪名就轻了无数倍,接下来是不是不痛不痒,就要饶过王宁宏?
王宁安忍无可忍,一下子站起来,“太奶奶,大哥偷走了马,还要卖给金老虎,要不要把他请来作证?”
“什么?”
王老太太虽然偏心,却没有完全糊涂。金老虎是什么人?专门放贷的狠茬子,去年土塔村就有一户人家还不上钱,被逼得除夕夜喝了卤水。
居然和那样的凶人牵扯到一起,王老太太没法偏袒了,走到了王宁宏的面前,恨铁不成钢道:“宁宏,到底是怎么回事,快告诉太奶奶!”
王良珪攥着拳头,怒斥道:“说不说,不说我打死你!”
崔氏想替儿子辩解,也找不出什么词儿,万般无奈,王宁宏只好断断续续,语带含混,可是王宁安也弄明白了缘由……原来王宁宏听好朋友李振说,沧州最近出了一个高人,能够预测斗狗的胜负,奇准无比——斗狗源起北宋,沧州地处边境,民风剽悍,斗狗十分盛行。
宋人好赌,名曰“关扑”,哪怕卖早点的,也弄一个靶子,供人们投射,如果运气好,就能以极低的价钱,吃到丰盛的早餐,和后世还存在的套圈玩法差不多。
有人就把斗狗和关扑结合起来,每场比赛之前,选择看好的斗犬下注,如果赢了,就能获得丰厚的报酬,许多人乐此不疲。
听李振说,已经连续三次正确,果然非比寻常。第四次正好赶上了决赛,赔率最高,一旦押中了,能翻十倍。
不过想要第四次的结果,却不是免费的,而是需要花五贯钱买。
王宁宏动心了,他和李振商量,各出五贯钱,买一份结果,然后再拿五贯钱押宝。赢了钱,他们两个对半分。王宁宏手上只有给先生的束脩,还有伙食费,区区一贯钱,所以他就打上了家里的主意,偷偷把马牵走了,想要卖了换钱,去下注赌博……
听完之后,就连崔氏都知道事情大条了,王老太太一转身,对着祖先灵位,放声痛哭:“子孙不肖,让先祖蒙羞,王家媳妇张氏,秉承祖先家规,惩罚王家后人王宁宏,请祖先见证!”
瞬间,老太太宛如凶神附体,拿起了三尺长的木棍,恶狠狠盯着王宁宏。
王良珪搬来了长条椅子,王宁宏被按在上面,扒下衣服,露出了脊背和屁股。
啪!
老太太挥棍打下去,王宁宏疼得眼前发黑,跟杀猪似的惨叫。崔氏张了张嘴,想要求情,却没有胆子,王家家法如山,可不是说笑话的,只能扭过头,低声抽泣。
而王宁安则是瞪大眼睛,怀着欣赏的眼光看着,他没有半分同情,相反,他觉得打得还不够狠!
预测斗狗胜负,前三次不要钱,最关键的一次要用钱买结果,还一张口就是五贯,王宁安用脚趾头想,都是个骗局。王宁宏这个脑残,居然准备家里的马给卖了,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几年书也白读了,读成了猪头,还不如把机会让给自己。
自己蠢也就算了,还拉别人下水,害得老子被打了一顿,不狠狠教训他,简直天理不容!
虽然这么想着,可是真正目睹家法,王宁安还是有几分心寒,真是太残暴了!
老太太高高举起棍子,一边打,还一边数落王宁宏的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