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宇之中。
一时寂静。
清原默然不语。
对于云镜先生,他一向敬佩。
虽说二人之间的交集,也仅限于明源道观那数日相处,但有些人,相识半辈子,相处数十年,也不见得关系多好……而有些人,哪怕只见过几面,聊过几句,便足以让人引为知己。
清原与云镜先生之间,知己二字或许还不到,但足以让清原对他有着几分信任。而最重要的,还是清原自身的察觉。
他修得六月不净观,最善于心神变化,而在真人境之中,也最是注重阳神的修行。尽管他还在七重天,但却几乎能比八重天的修道人,对于勘破虚妄,已有了许多端倪。
他可以察觉得出来,云镜先生所言俱是属实。
清原徐徐吐出口气……这位云镜先生,乃是真正的文士,无欲无求,只问道理,只看天地,其实对自己无须隐瞒什么。
“罢了,便依先生所言。”
清原来到文先生面前,深吸口气,旋即一手按下,阳神运转,法力转东,化为乙木生机,灌入文先生体内。
而那黑色莲花印记,也逐渐消去。
“这莲花印记,才是最大的阻碍。”云镜先生见得印记消去,略微点头,说道:“其实任何修道人,想要杀掉这位文先生,都要有所顾忌,可惜这妖僧入魔,不在天命轨迹之中,也是个异类……根本不顾气运,不顾天谴。”
清原法力徐徐转入文先生体内,尽管对于寻常修道人而言,灌入文先生体内的法力如江河般让人惊骇,但对于清原而言,倒也不是太高的负担,不至于让他竭尽全力。
他犹有余力,也有思绪,思索片刻,说道:“白继业也曾有过跟先生相似的言论,只是……我修行越高,越是惊骇,这所谓天命轨迹,究竟如何?”
说着,又沉吟道:“我只知魔域大魔,本不该出现,但是他仍然现于世间,于是扰乱了天命轨迹。”
“魔域大魔,确是世间的一大变数。”云镜先生略微迟疑,然后叹道:“然而,你也一样。”
清原修行至此,对于这一点,也隐约有了几分察觉,闻言也未有多么惊骇,只是稍微沉默了些。
“或许你不知道,一个不该出现在棋盘上的棋子,会带来什么样的变数,但是对于那些能够看见‘将来’的道祖而言,这些变化……极为清晰。”
云镜先生似乎觉得这么说不甚清楚,他想了片刻,说道:“比如隔县,有位刘员外,他该死于明日午时三刻,是被马车迎面撞死,这是必然会发生的,是他命中定数,也是天命的注定……而在他死之前,他的熟人,他的小妾,共与他说过十二句话,期间还有一个陌生人向他问过路,关于这些轨迹,都是在天命所见之中,预见到了他所有的遭遇,所以他必然会死。”
“但是,如果有人横空出世,与刘员外多说了一句话,让他走得慢了一息,他就避过了马车。”
“一个本应该死的凡人,如今得以活命下来,这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他活下来了,就与一位老友多说了几句话。而那位老友因为这几句话的耽搁,错失了与一位女子的机缘。”
“那女子本该与他这老友见面,然后被纳为小妾,之后生儿育女。”
“这个小妾的儿子,在几代之后,将会有一员猛将。”
“这位猛将战场杀敌,辅佐明君,会死无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