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融融,满园绿影婆娑。
江离端坐听兩轩的窗下,她要操心的事太多,月色再好也无心赏景,更是了无睡意。
排好底图到织成锦缎需要的时间很长。这次锦绫院参选的作坊上机织造的都是小幅锦缎,以一月之期为限,大师傅挑花结本成图,剩下的织锦由两名熟练的织工合作完成。
为了赶在一个月的工期之内完成织锦,织机得夜以继日地开工,两名织工不是铁人,每间作坊可以随时由作坊主或大师傅另领两名织工前去锦绫院替换人。
为了在京中随时进出锦绫院方便,江离回了江家。
寒香园里鲜花开得正艳。江离从锦绫院里回来时天太晚,都还没来得及去看她的弟弟江琚。
听雨轩里的书案上摆着几幅紫百花龙锦裱好的卷轴画,正是秦元化派人送来的几幅花鸟图。江离已经看过,却揣摩不透秦元化专程送画来给她看的意思。
她不睡,屋里几个丫头皆都陪在屋内侍候。今天晚上,连平日在锦梅别苑里负责内勤的金菊也在家里。
江离叫过绿萝问话:“送画来的人可另有什么话说?”
绿萝想了想,说:“送画来的是个红衣女子,不似一般的丫鬟妆扮,她说是奉了秦公子的嘱咐,专程送了秦公子的画来,她说,江姑娘批判构图不够巧妙的话秦公子也深以为然。她家公子抱着文无第一、虚心求教的态度让她送了画来,以画会友,是想跟姑娘交流切磋画技的意思,所以请姑娘看完,好歹回赠几句评语。”
对几幅画的印象江离脑海里大致有谱,对秦元化以画会友的措辞却有些惴惴不安。
“能结交上秦公子这样的人物,正是许多大家闺秀求之不得的事,怎么我看姑娘面有忧色?”绿萝关切地看着江离的神色说。
江离苦笑:“秦元化岂是轻易可以结交的人物?他跟我只有结仇而已。”
想她与秦元化一路交恶的因由绿萝并不清楚,江离也不想跟她解释。想来在锦绫院自己一时冲口而出的藏拙二字让秦元化不服气,现在秦元化送画上门,直言讨教,还要求回赠几句评语,好歹人家话说的客气,江离倒是不敢再以不识画推托。
说到底,江离还是觉得秦元化笔下的花鸟画画得都不怎么样,所以才会有锦绫院里那争执的一幕发生。
说来也奇怪,她的前生记忆里明明不懂画,可是眼前一接触到画作,这具身体却有看画识画的本能。
她分明记得自己上大学时手书字迹潦草,可是自打自己重生以来第一次给葛掌柜写信起,她才发现自己的字迹原来也可以那么娟秀漂亮。
要依她以前毛毛躁躁的性子,她也从不曾想到自己会有安静呆在织机前织锦的可能。
可是现在自己的性格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沉静,她也不知道是自己一年年年岁见长,性格自然变得沉静,还是因为穿越的时间长了自己渐渐被这具身体的本身性情同化了。
江离静下心来重新看画,心里对这些花鸟画渐渐有了更加清晰明了的认识,只是评语却一时不敢贸然下笔。
看过画让绿萝细心地把画收好放起,一边听金菊讲了些锦梅别苑里的杂事,一边摊开一本帐薄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