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青杞敛了笑意,仿佛方才那个娇笑的女郎只是梦幻泡影,又成了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祭酒,道:“七郎,你何等样人,岂会想不透这层道理?要是没有主上的认可,阿父又怎么可能允我假死,天师又怎么可能委任我来作扬州治的祭酒呢?”
徐佑确实猜到了这一层,袁阶再胆大包天,也不会瞒着皇帝,为袁青杞的假死举办那么声势浩大的葬礼,否则事情一旦暴露,欺君之罪,哪怕袁氏是四大顶级门阀之一,也难以承担皇帝的雷霆怒火。
不过猜测是猜测,从袁青杞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他还是愣了愣,道:“也就是说,主上、袁公、孙天师三方达成默契……”
“正是!”
袁青杞正色道:“白贼之乱,让主上发现还有六天这样意图颠覆帝国的邪道存在,所以改变了既往的策略,从扶持佛门打压天师道,转变为扶持天师道,平衡佛门,共同追剿六天余孽……”
徐佑接过话,道:“但扶持天师道,主上还是不能放心,所以默许出身袁氏的你来任扬州治祭酒。相比鹤鸣山其他七位大祭酒,只有你有家世拖累,且是女子,容易掌控,将来真的在天师道坐大,也好用作制衡孙天师的棋子,免得天师道尾大不掉……如此说来,三娘确是扬州治祭酒的不二之选!”
袁青杞眉目清冷如画,言辞却若刀锋刺骨,道:“七郎坐困钱塘,心算天下,我总有种预感,或许你才是帝国真正的心腹大患!”
这还是当初风絮亭时虚言恐吓要杀他的老套路,徐佑上次没上当,这次自然也不会上当,微微笑道:“那三娘还不赶紧上奏朝廷,杀了我永绝后患?”
袁青杞淡然道:“水无常形,国无常在,若楚国气数将尽,就算没了徐七郎,还有萧,泯然众人,那对袁青杞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幸好冬至在跟风门的对抗中多次失败,失败中吸取教训,变得更加成熟和冷静,所以才能及时发现履霜的异常,否则的话,谁知道她会被袁青杞利用到哪一步?
徐佑和袁青杞目前来看并不是对手,可还是那句话,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对袁青杞这样的厉害角色,小心谨慎犹怕错失先机,若被她暗中算计而不自知,真交起手来,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
袁青杞再次转头看向徐佑,道:“履霜现在何处?你杀了她?”
“我没那么暴戾,不过事已至此,明玉山容不下她。若三娘不介意,请给她安排个妥当的去处!”徐佑叹道:“三娘,无论如何,履霜是可怜人,你不该拿她来做棋子……”
袁青杞的眸子里闪着温柔的光,这对她来说,是极其少见的情绪外露,道:“知道七郎最让我敬佩的是什么吗?你有时冷酷的像是玄武池的雪,对敌人心狠手辣,可有时却善良的像是西湖岸边的风,轻柔的怕把桃花吹落枝头。好,这件事是我错在前,自然由我来收拾残局。履霜离开明玉山,我保证她后半生衣食无忧,只是能不能开心喜乐,要看她几时才能从对你的愧疚中解脱出来。”
徐佑站起身,作揖施礼,道:“劳三娘费心。那,我先告辞!”
“请!”
走到门口,徐佑听到身后袁青杞的声音:“七郎,若是当年在风絮亭,阿元撤去青绫布幛,摘掉幕篱面纱,你会否考虑收回退婚书,和我定白首之约?”
这是见面至今,袁青杞第一次自称阿元,徐佑没有回头,静静的道:“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三娘是我今世遇到的最美丽动人的女子,若是当初得以见到你的容貌,哪怕被袁公唾弃,我也要死皮赖脸的留在晋陵,不娶你为妻,绝不甘休!”
袁青杞轻轻一笑,道:“得七郎此语,今生无憾!我明日离开钱塘,请七郎多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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