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有万言诉状在此,但要叫他俯认罪,以本姑娘一家,自然有些人微言轻。? 所以呐,还有一桩区区小事,需要劳烦各位大人。劳驾各位在这状书下头签个字署个名,等我凑成了万民书,咱就开坛祭祀,一状告到昊天上帝跟前去!笔墨已经伺候在侧,大人们就别谦让客气了。谁先来?这可真正是区区举手之劳,成就功德无量的便宜之事啊!还不着紧些,莫要尽叫他人占了先机。”
众人再度抽搐。方才抽的是面皮、嘴角,这会儿抽的是心!
但凡不曾良心泯灭,听了此万言书种种,便是不能尽信,却也因那斟词酌句渲染恰当,不能不为之动容。景飒固然有人念其旧情,枉死之人也不能不叫人扼腕叹息。只是,唏嘘感慨也好,谴责熙阳帝也罢,众人多是存于心中暗鸣不平而已。如今,鬼眉一言既出,却是要他们联手申诉,正经八百地签名“告御状”?这可不是状告御前,控诉的乃是皇帝本人!
这不,这不就是明摆着鼓噪众人作乱,逼着他们造反么?!
造反,愿不愿意,此是一说,敢不敢为,却又是一说。这许多人里,有多少能够信得鬼眉之言,愿意慷慨大义揭竿而起?又有多少敢于舍下名利安乐,抛却大小顾忌,提着脑袋身家陪人癫狂?有人面色再度变幻,青白如瓦上残雪,灰败如鼎中香灰。
广场上陷入死寂。
鬼眉的目光又是轻轻一扫。
怎的?方才还见有人跟着愤懑不平,这会儿就怂了?一听说牵扯自家,便想起了高官厚禄,宝马香车,想起了玉粒金莼,广厦华床,想起了妻娇妾美,仆簇奴拥,舍不得了?!
好!好得很!
本姑娘可不做那无用之功,让人白念这一场《告帝罪书》!打从让你们搅和进这武林大会里来,可就没想着能容你们置身事外!
鬼眉勾唇冷嗤,抬肘竖臂,伸出两指朝旁勾了勾。
看见鬼眉的手势,立时又从台下跳上几个人来。一阵无声跑动,便手脚利落地将那看席处原本官老爷坐用的条案、茶几,尽数搬到了鬼眉跟前,凑成一条长案。再将那笔力雄浑、言词辛辣、洋洋洒洒的万言长卷尽数打开,铺陈其上。跟着,那一众官员也被押送到了案前几步外。小子的墨已磨好,将一支中号狼毫淋漓吸透,轻搁在砚台旁的笔架山上,然后退开一步,在鬼眉身后从容站定。
“各位大人,笔墨已备,请吧!”
鬼眉的姿态对比擂台上下众人,显得尤为悠然,清亮的嗓音对比山下的杂沓之声,也显得太过镇定。
那打杀声已有时辰,却似依旧不进不退,仍在僵持不下。不知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