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奶奶并非真的一无所知的蠢妇。
一听这话,她就猜到了七八分。
八成是这买卖见不得光,所以只能暗中进行,偷偷赚取这些个不义之财。
原先,她也有过良心不安。
但瞧着那银钱流水似的入库,她身上穿的,日常用的,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可以说,在这淮州城内,除了沈大人的夫人刘氏,还真没有几家正头娘子比得她风光的。
有道是从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崔大奶奶使着大笔的银钱,当着崔家最得宠的少奶奶,这日子一长,心也就硬了,哪里还管得了旁的呢?
看着那张纸签子上的字,她还在犹豫不决。
门帘子一打,红梨进来了。
“大奶奶,外头出事儿了,我听门房说,景王殿下的大婚没办成,那街头百姓把殿下拦了下来,要状告沈大人呢。”
红梨是个泼辣性子,最爱这些流短蜚长。
她瞧着自家奶奶连着几日打不起精神来,也想说个旁的新鲜事,叫崔大奶奶分分神。
崔大奶奶惊呼:“此话当真?”
“是、是真的呀,外头都在传了,人人都知晓的,大家伙儿都瞧见了,准错不了。”
崔大奶奶瞪圆了眼睛,只停顿了一息,忙起身去往内室翻找起来。
不一会儿,她从一暗格里翻出了一只账本。
麻溜地将账本塞进怀里,她连乱糟糟的鬓发都来不及整理,招呼穗儿道:“快,快些与我出门!”
也亏得这会子崔家上下慌乱不堪,内外两边的事情忙得崔老爷焦头烂额,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崔大奶奶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大门,径直朝着盛娇住处直奔而来。
外头原本的热闹早已消停。
夜色浓郁。
没有烛火照亮的地方,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崔大奶奶站在盛娇家门外,抬手敲了敲,却听身后传来盛娇的声音:“崔大奶奶,这么晚了还是随我走后门吧,别惊扰了其他人休息才是。”
一回头,只见于茫茫夜色中,款款而来一女子。
她眉宇间略有倦态,偏眼眸清亮,身姿轻盈,手提一只精致的油灯。崔大奶奶仔细一瞧,竟还是琉璃做的,当真稀罕。
盛娇在前头领路,崔大奶奶默不吭声地跟在后头。
从后门绕了进去,刚到屋前,却听桃香喊道:“可是娘子回来了?”
“是我。”
听到她的声音,桃香松了口气:“巧了不是,我刚给你屋里送了热水去,赶紧地歇下吧。”
盛娇轻笑:“你且去睡,我还有客。”
这么晚了还有客人……桃香想了想,到底没有追问。
如今娘子改了态度,不再对她一昧隐瞒,那么她也该相信娘子,娘子不愿明说的事情,她就不问。
盛娇领着崔大奶奶和穗儿进屋。
随手将那盏琉璃灯挂在架子上,又点燃了两根烛火,这下屋里亮堂多了。
“东西呢?”她问。
崔大奶奶犹豫片刻,咬着牙从怀里掏出那本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