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细碎的银屑般洒落在板车铁皮上,闪烁着清冷的光。
萧云推开车门,那门“吱呀”一声响,差点撞翻正在熬草药的孙医生,刺鼻的草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走进帐篷,四盏煤油灯在微风中剧烈摇晃,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将帐篷内的一切都映照得影影绰绰。
浓重的血腥味与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杂在一起,直冲鼻腔,令人作呕。
角落里,七八个伤员痛苦地抽搐着,他们面色苍白如纸,额头满是豆大的汗珠,绷带下渗出的脓水已经将草席染成了暗黄色,散发着阵阵恶臭。
\"磺胺!\"孙医生沾满血痂的手套重重地按在萧云肩上,指节硌得人肩膀生疼。
他声音急促,带着一丝绝望:\"老赵伤口生蛆了,小周高烧四十一度,还有那个被炸断腿的娃娃......\"话未说完,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猛烈地撞击在药柜上,半瓶碘酒“哗啦”一声震落,洒在地上。
萧云下意识地摸着板车上冰凉的玻璃瓶,指尖传来丝丝寒意。
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记忆片段,好像是在一次生死边缘徘徊时,系统空间突然出现在他的意识里,但具体缘由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而此时,系统空间里那本《民兵手册》仿佛有千斤重,硌得胸口生疼。
三天前他冒险取出两百斤面粉,结果被巡逻队盘问时差点露馅——那些白得发亮的面粉和根据地灰扑扑的粗粮根本不是同个时代的产物。
那一幕就像噩梦一样,至今仍让他心有余悸。
\"先给孩子们用。\"牟勇已经拆开三包磺胺粉,玻璃纸在油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腰间的驳壳枪套沾着新鲜血渍,显然是路上又遭遇了伏击。
萧云看到牟勇出现,心中微微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知道有他在,或许能多一份保障。
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骚动声,李难民裹着件破棉袄,“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冲进来,袖口露出的半截胳膊上结着冻疮,红肿而粗糙。
他急切地喊道:\"萧长官,王家嫂子和小栓子不见了!\"他鞋底沾着的黑泥里混着片暗红色,萧云蹲下身,手指捻了捻,触感粗糙,是城里洋火厂特制的硫磺火柴头。
孙医生突然掀开帘子,手里端着半盆血水,血水在盆里晃荡,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他面色凝重地说:\"东南角草棚的刘铁匠说半夜听见马蹄声,你们最好......\"话音未落,西北方突然传来瓦罐碎裂的脆响,“啪”的一声,紧接着牟勇的枪栓声“咔嗒”响起,几乎同时。
萧云摸到后腰的勃朗宁,枪身的冰冷触感让他瞬间清醒。
就在这时,系统空间突然震动起来,那震动感如同电流一般传遍全身。
那枚五角星徽章在意识海里烫得惊人,仿佛要将他的意识灼伤。
他恍惚看见签到界面浮现出盘尼西林的蓝白药盒,但标注着\"需消耗三次常规签到次数\"的血红警示刺得人眼疼。
\"都别动!\"牟勇突然对着帐篷顶连开三枪,枪声在帐篷内回荡,震得人耳朵生疼,震落的灰尘里混着半截烧焦的引线,散发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萧云一个箭步扑到窗边,窗外月光朦胧,正看见两个黑影如鬼魅般翻过西墙,其中矮个子的绑腿方式分明是伪军特训营的制式打法。
李难民突然拽住萧云袖口,他的手粗糙而冰凉:\"晌午来领粥的疤脸汉子,他别棉袄的铜扣子......\"他从兜里掏出半枚纽扣,背面用锉刀刻着模糊的\"23\"字样——和三天前假货郎尸体上搜出的编号如出一辙。
月光突然被乌云吞没,四周陷入一片黑暗。
萧云摸黑清点药箱,手指在药箱上摸索着,当发现少了三卷绷带时,心中涌起一股不安。
系统空间里的化肥袋发出窸窣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他鬼使神差地扯开麻绳,十袋雪白的硝酸铵在黑暗中泛着莹莹微光,那微光仿佛在召唤着他。
\"明天要转移三十个重伤员。\"孙医生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一丝疲惫。
他正在用烧红的缝衣针给伤员挑蛆虫,缝衣针在油灯下闪烁着红光,发出“滋滋”的声响。\"东南二十里有个废弃石灰窑......\"
萧云突然按住他颤抖的手,煤油灯照亮药柜缝隙里半张皱巴巴的糖纸——那是他在北平读书时最爱的怡口莲太妃糖,1941年就该绝迹的英国货。
看到这张糖纸,一股思乡之情涌上心头,冷汗顺着脊椎爬上来。
这时,他听见牟勇在外边怒吼:\"谁他妈动了老子的子弹带!\"那怒吼声如闷雷般在耳边炸响。
暴雨在凌晨两点砸下来,雨滴“噼里啪啦”地打在茅草棚顶,敲出密集的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