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冷禅的忽然出手,让很多人都没有想象到。而古昶的变化,更是难以理解。他们无法明白,一个活生生的人,如何变成了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怪物。
半空中,寒光一束,左冷禅出手到中途,便怒喝一声,“果然是你在捣鬼,四灵之首,给老夫伏诛!”话音未落,掌力一催,化作柔力,撑开左右两边的江湖人士,围绕着这座高台,露出一大片空地来。
远处,隐瞒了身份的鹿尘、张无忌、令狐冲和岳灵珊,也各自脸色变化。不过他们的变化,和常人不同,彼此也不同。
鹿尘和张无忌、令狐冲对视一眼,眼神中有某种了然。岳灵珊则檀口微张,满脸茫然。
就某意义上来说,宋青书、柳若松才是岳灵珊的同类,他们同样不知所措,面露惊诧,倍加防备,离开数丈。而在他们面前,一向卑微无能的古昶,展露本相,衣袍飘飞,长发乱舞,竟赫然显现出先天高手的气势。
不过,他武功虽高,但面对坐稳先天多年的左冷禅而言,也是不堪一击。只见古昶,或说是“四灵之首”庞文,脸色惊变,渐渐成了个普通中年人模样,平平无奇,毫无特征。
但这就是他,正因无相,反能万相。
庞文反手一击,气劲震荡,酣畅凌厉,远程打击在左冷禅寒冰掌力之上。
轰隆一声,半空中冰粒四散,空气凝结成冰,冰被击打碎裂,化作漫天寒气白雾,打在旁人脸上身上,带着彻骨的冷意。
于是,舞台中央的空白,越扩越大,人人都往外撤离。至少大家都听说过,先天高手的交战,若放手施为,屠灭数百来人,不过顷刻。
可惜之处在于,这场战斗注定无法维持那么长久。左冷禅坐稳先天高手多年,又是一方雄主,连当年丘处机挑战他,亦败在其手下,怎可能是庞文这般江湖流寇可比
白雾扩散的一瞬,左冷禅身形如电,似乎凝结为一条墨线,扑将上来,射入白雾之中,再也不见了踪影。庞文心中一惊,暗叫不好,一股寒意已经扑面而来,成为了致死杀机。
庞文说不清楚左冷禅的来路,心中慌乱,已然找不出对方的攻势所在。他这才知道,左冷禅武学已经臻至极境,更可怕之处在于,对方还没有显露出其称颂江湖的“剑意之庄”“庄剑”。
难不成,自己一方大豪,面临着这种江湖上的掌门,却是这么不济事要被人一招擒拿,丢尽脸面
庞文的内心,感觉到十分的不甘心。他这种隐藏自我的人,大凡有个怪癖,做任何事情,一旦用别人的面目去做,无论怎样的屈辱恶心,都可以甘之如饴,但若被人揭开隐藏,便又展现出超乎常人的自尊心。
关键时刻,他怒喝一声,只听轰隆一声。内力顷刻间溢体而出,充盈衣袍,一炸而破,蓬勃如雨。点点滴滴,撑开他的表层肌肤血管,朝着四方洒落。
他的盗天机“四灵之首”,正是将自己混身上下,每一根神经、器官、血管都能掌控如意的能力。
这份能力,使得他可以面目千变万化,潜入任何地方,做出任何事情,而不被人所知。但同时,他也失去了自我。多年以来,他亟待一个让天下人知道自己的机会,今天就是这个机会。
现在就是展现那个机会的时候。
剑气已然袭身,庞文骤将自己爆炸。他爆炸的不是自我,而是身体而已。佛家有语,肉身躯壳,不过臭皮囊。至少,他的神在,我在,心在,意在。于是,他没有死。
只不过,是他的身体、脑子、四肢、五脏六腑、种种器官,全都四散而落,遍地都是罢了。
面对这样的人,任何武功都难以一击必杀,一击擒拿。至少,庞文忽然没有了穴道、没有了要害,简直连“自我”都没有了,谁能擒拿住这样一个人
左冷禅的一掌自然空了,白雾之中,一道霜痕划空。
掌力一空,白雾散去,他的形迹便已暴露无遗,出现在舞台中央,看着满地血水零碎,面露讶异。左冷禅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对手用的根本不是武功,而是开发自九空无界所得的神通。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大喝。
如同霹雳顿开,好似雷霆横空,好一声大喝,直把天地震清灵。左冷禅面前那些零碎血肉,倏然一合,重新化作一个人的存在。正是庞文,已来到了左冷禅的死角,抬手一掌,对左冷禅要害轰击而来。
在那聚合而成的瞬息,左冷禅方才觉察,原来那些散落四方的血肉,看似彼此分离、互不联系,实际上都有一根小小的血管经脉,互相勾连,并未彻底断绝。
换言之,在倏然之间,庞文将自己“四分五裂”,又在忽然之间,他又“合而为一”。他就是借着这疏忽之间的变化,躲过了左冷禅的寒冰掌力,并在一个有利地方,将自己重聚出来,对左冷禅下手。
左冷禅眨眼之间,已想通了此事。庞文自然知道,瞒不过高明之士。是以,他胜负一招,都在此刻。于是他聚拢而合的角度、位置、时机,皆是寒冰掌力无法出招的时候。
这便是“毕其功于一役”。
关键时刻,左冷禅合眸抬手,剑已出鞘入手中。
他的寒冰掌力,享誉江湖,人人皆知,但五岳剑派,到底是剑派,嵩山剑派,毕竟是剑派,他左冷禅到底毕竟以剑闻名——他是剑掌双修,剑掌双成,剑掌皆有威名。
剑光闪烁,寒光灿烂。
庞文终于见到了“庄剑”,剑是很普通的样式,剑法庄严,剑气庄重。庞文的偷袭,已然失效。剑锋倏然而出,便格在他的掌前。剑的厚重,恰要胜过掌力的厚重,使得人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突破。
庞文连连变势,身形起落,从数个角度,发起攻势。他招意隽永,宛若龙之变化,时大时小,时升时潜。可令他绝望在于,无论自己如何变化,总是难以突破左冷禅的防守。
那一柄剑永远防御在面前,成为他不可逾越的屏障。
左冷禅一边防御,一边闭眸道,“嵩山庄重,不可动摇。庞文,你是区区江湖上的流寇,哪里能动摇名门正宗这门剑法正是可以觉察所有偷袭,所有死角,天下一绝的守势剑法。”
他一只手一柄剑防御庞文的攻势,整个人甚至没有睁开眼,也没有移动步伐。若看他的动作,只是轻轻巧巧,简简单单,左边比划,右边挥洒,却令旁人怎么也看不懂的,成为庞文难关。
这番话后,已过十招。话音未落,左冷禅一掌递出,轻轻一拍,庞文脸色一变,退后五六丈,原地地面,已被冻结,满是霜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