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五年的气候明显异常。
往年过了十五,大地便已回暖,但今年却又下了几场小雨才算完事儿。
临近雨水,忽冷忽热,乍暖还寒,经历战乱而秩序初定的洛阳城,仍能看到未清理的焚烧痕迹,宽阔的街道上肉眼可见的萧条,再不复往日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宫城、内城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甲士来回巡视,旌旗烈烈,行伍森严,一派肃杀。
外郭城的各个医馆皆是人满为患,队伍都排到了大街上。
“这副药一日两次,早晚热汤顿服……”
“下一个!”
“邓先生,俺爹快撑不住了,可否……”
“快抬进来,速去取我金针来……”
医馆内坐堂先生邓先生忙里忙外,满背皆是汗水,脸色有些苍白。
趁着学徒抓药的功夫喝了口水,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再看一眼外面排得老长的看病队伍,忍不住心中哀叹。
这可是堂堂东都洛阳啊,刚经历了一场易主的战乱,谁知还未缓几天,便迎来了一场春疫。
大战连大疫,这乱世终究还是来了吗?
哒哒哒……
就在这时,街上响起了一阵快马疾驰声。
排队的百姓转头看向那几骑汹汹而来的马上骑士,脸色突变,脚下忙不迭地躲避一旁。
疾驰战马还未停步,便见马上骑士干脆利落地飞身下马,脚步不停地直冲向医馆。
“军爷……”
邓先生话音未落,便被这冷漠骑士高声打断:
“今春疫来袭,吾皇有感民生艰难,特下旨令全城医匠齐聚衙门义诊,救治城中伤患,所用药物皆由我大燕承担!”
“郭城区这般多百姓,衙门又能有多大地方安置?”
“那是你们的事,速度,将药材带走!”
甲士冷漠挥手,令手下兵卒进来,翻墙捣柜将医馆内各种药材一一快速装袋,俨然一副刮地三尺的做派。
周遭百姓看着这一幕,面色无比难看。
邓先生气得浑身颤抖,张开双臂阻拦,怒目圆睁:“住手!你们简直强盗行径,百姓们还等着这些药救命呢!”
看病的百姓忍不住聚拢过来,大声鼓噪怒骂:
“就是就是……”
“你这是要我们死!”
“什么狗屁大燕,我们只认大唐!”
甲士丝毫不为所动,仓啷一声拔除腰间长刀,信手一挥斩断身前桌子,冷哼一声:
“一群刁民,是想造反吗!皇命不可违,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洛阳百姓可是见过世面的,岂会被他这一手吓到,当下便有人高声道:
“好大的威风!你大燕朝刚立,便要如此不顾百姓死活?”
“你找死……”
冷漠甲士前行一步,正要杀鸡儆猴给这群泥腿子一点好看,却突然脸色一变,耳中突闻一道响彻天空的凄厉号角声。
远处靠近皇城的坊间,隐约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伴随着乱七八糟的叫喊。
“他又来了……”
“快……”
“啊……”
甲士看也不看那脸色苍白的汉子一眼,飞身上马,同时招呼医馆内搜刮的兵卒:
“东西放下,快随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