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辛苦了啊”,温言奇玩笑道。
“温县长说笑了,给自己种地叫什么辛苦”?
“刚才你们岳书记和王乡长还夸你会做工作”。
陈志忠看看岳长河,不好意思的说:“我哪会什么工作,就知道村委会得配合好乡里,乡里说让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杨兆文在时不常跑农村,温言奇来了云州,不喜待在办公室,没事就往乡镇跑,李辉一直分管党群,升了县委书记至今,仍没有下来。温言奇便是乡镇干部见的最多的一把手,乡镇上到书记乡长,下到村委会大多熟悉温言奇的秉性。
岳长河见日上三竿,便问:“温县长就在乡里吃饭吧”,温言奇说:“行啊,现在回了县里还得找地方”。
陈志忠见状,小心翼翼的插话道:“温县长,岳书记,不如到我家去,别的做不好,一顿便饭我那老婆子还是能将就。况且乡里的饭我也吃过,属实不怎么样,是不是岳书记”?
岳长河不敢答应,看了看温言奇。韩云辉却替温言奇应了,“到哪里不是个吃饭”?
温言奇仍旧不坐车,岳长河几个人也就不好乘车,几个人浩浩荡荡的朝陈志忠家走去。
一路上,温言奇指指点点,不停的问陈志忠情况,距离越拉越开。
赶到陈志忠家的时候,院里早已升起了炊烟,老陈的儿子已经弄翻一只羊。
温言奇怪道:“老陈,说好了来你家吃顿便饭,你这是干什么”?
陈志忠说:“县长虽说来乡里是为了工作,可如今到我家就不是工作了,别看我兼个村里管事的,家里的主我也是做的。这羊,就是你不来,我今天也要杀的。你不知道,泉林有这个规矩,开春第一犁,总是得作个样子”。
岳长河在旁边说:“县长,老陈说的是哩,这叫动了土,就得给土地爷一个交代”。
温言奇说:“给土地爷交代,肉却进了我们的肚子里”。
陈志忠呵呵一笑:“都一样,都一样,老规矩么,县长快进屋”。
温言奇却摆了摆手,“不如坐在院子里,这春天的太阳晒着还舒服些”。
王平便和进了自己院子一样,进屋拿了凳子,又张罗方超抬桌子。
几人围坐下来。
“老陈儿子多大了,没进城打工吗”?温言奇问道。
“嗨!打什么工,自家的活都干不完,人还是得认命,他不是在外闯荡的人,如今村里人少了,地多的种不完,留下来也是我的个帮手”。回着温言奇的话,陈志忠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云烟,抽出一根,递给温言奇。
“县长,烟不好”。
温言奇笑笑,“我不抽烟”,接了烟,扔给岳长河。
岳长河道:“县长不知道,如今这村里没几个人,原来分给各家的地,半数都让老陈承包了去,赶上这几年水好,这老家伙赚的钱比打工的不知多了多少!”。
陈志忠憨憨的一笑,“也没多多少。听岳书记说,地没人种了,也不能荒了,这几年外出的人看我收成好些,地价都翻了一倍了”。
温言奇点点头,“是这么个说法,有人进城,就得有人留下来。老陈赚钱是好事,没什么扭捏的”。
“我小的时候在农村,成百上千号人,都守着地,几个村才配一个拖拉机,倒也能种的过来,现在家家都有农机,却也忙的不行。终归还是人少了”。
韩云辉说:“县长说的还真是,我们年轻时,哪哪都是人,一到开春,尘土漫天,总觉得干不完的活,吃不饱的肚子,一年没闲着的时候,过年一翻裤兜,却还是那么多。现在人少了,活还是那些活,农机一来,几个人也能干完。进城务工的有些积蓄。留下来的,只要肯吃苦,像老陈,也能赚了钱”。
陈志忠咂咂嘴,“人少有人少的好处,我一个农民想不了那么远,虽说挣了些,但总觉得不对味,这样下去,再有过一两代,农村怕是真没人了!。
温言奇说:“进城若是有了正经工作,也能留下去,若仅仅是打工,也不是长久之计。终归还是得有个别的出路”。
说话的功夫,陈志忠老婆就做好了几样菜,肉也烤了上桌。
陈志忠忙招呼温言奇,温言奇试着尝了一口,“老陈不错哩,这味道不像是家常菜,倒有些餐厅味”。
王平说:“老陈老婆本来就是乡里食堂的厨子,去年让老陈叫回来的”。
陈志忠说:“家里忙的腾不出手,就叫回来帮忙”。
“哦,我说呢,一般家里做不出这味道”。韩云辉撕扯着一块肉嘟囔。
“我说,长河,王平”。温言奇放了筷子,说道:“我一直有个想法,像泉林这样的乡镇,背靠青山,放眼平原,又有个海棠峪的景点,风景自不必说,到处还是泉水,离城里也不算远,你们就没考虑往旅游上靠靠”?
岳长河疑惑道:“县长的意思是”?
温言奇解释道:“你们常年待在这里,怕是看习惯了,城里人就不同了,周末或者孩子放假,县城不是商场就是个小公园,倒不如这里。你看看,温言奇指指远处,能见到雪山,青松,河水,草甸,就是一个立体的风景”。
岳长河点点头,“那倒是,泉林的景色别说在云州,就是在市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就那个海棠峪,站在上面向北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往南又是长云山,草甸,野花遍山野,一渠溪水常年流淌。就是我和王平常年待在这里,上去也仍然觉得漂亮。可就是路太难走了,不是越野车压根上不去。到现在,真正上去过的人也是有数的几个”。
温言奇说:“来的路上,我们还说,像小方,他就觉得城里好,韩县长呢,倒觉得乡下好。两个人追求不一样,小方想的是便捷,韩县长想的是休闲”。
“可咱们想想,现在的消费主力是哪一拨人?恰恰是韩县长这一拨”。
韩云辉一口肉噎了半天嘟囔了一句:“我咋就成了消费主力了”?
温言奇笑道:“还真就是你我这样的,有闲钱,有闲心,孩子不大不小,不用操心。小方那样的,连个对象还没着落,休息了还不急着往城里跑”?
方超说:“温县长说的是这个道理,我那些工资打发自己都费劲”!
温言奇说:“我看朝这个方向考虑考虑。路难走不是问题,县里想办法。乡里应该将现有的资源好好利用起来,比如老陈这样的,把家里好好收拾收拾,搞个特色农家小院,又不租房,吃的都是现成的,上山看了景,进屋吃了农家菜,一个周末打发的有声有色”。
“县长说我家”?陈志忠听的出神。
温言奇说:“是啊,老嫂子这菜做的不比城里餐厅差,我都觉得好,其他人口味未必比我还刁些”?
韩云辉这才插话说:“县长说的有道理,多发展几个像老陈这样的,把卫生搞好,道路修好,特色搞起来,不愁人不来。像我们周末,若是有时间,还不是城里找个院子,一呆一天,倒不如这里”。
温言奇看看陈志忠,“老陈敢不敢干”?
陈志忠想都没想,立马说:“敢!怎么不敢?既然县长说能干,我就敢整,别的不说,我就一个胆子大。人来了,我可以做,人不来了,我该干啥干啥,又不影响”。
温言奇笑笑,冲陈志忠竖了竖大拇指:“老陈可以,有魄力!”
陈志忠挠了挠头发,“啥魄力不魄力的,农民嘛,闲着还不是闲着”。
温言奇又对岳长河说:“这个事不是我第一天想了,这来的一路上还在琢磨这个事,越琢磨,越觉得有意思。回去后,我和韩县长再合计合计,上海棠峪的路,县里想办法。但乡里首先要做这么几个事……”。
听温言奇这样一说,岳长河几个人便正了正身子。
“首先把乡里靠山的几个村子的道路规划好,县里花钱修简易公路,这个用不了几个钱”。
“其次,找几个饭菜做的好的利索人家,将屋里屋外,该换的换,该修的修,房前屋后,整治干净,院里一并铺整齐”。
“第三,有目标的栽植些观赏性的花花草草,野地里的那些野花野草就很好。我刚才路过看见村口的杏树杏花开的正旺,像这些树种就可以。既可以赏花,又有经济价值。应当在合适的地方,集中连片,扩大面积”。
“对有实力,又愿意搞的人家,县里或者乡里提供补助,具体怎么个补助方法,我们回去再研究”。
“终归一句话,不玩虚的,一进泉林,就要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一进农家,就要让人吃的扎扎实实,一出泉林,就要让人觉得流连忘返”。
“怎么样,能不能搞”?
岳长河一听温言奇这么说,当下就拍了胸脯,“县长放心,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
温言奇摆摆手,笑道:“我只是说了个大概,具体还有细节,县里可以组织人完善,但实际操作还是乡里,你们平时还要多琢磨,究竟怎么搞,我们再商量”。
陈志忠忙拿出瓶酒来说:“原本想着请县长来我家吃个便饭,没成想又给我谋个好事,今天说啥也得喝一瓶!”。
温言奇呵呵一笑,“喝酒我不行,长河你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