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命。太子妃您这边请。”
一群人簇拥着江蕈慢慢远去,往回东宫的方向。
江蕈很快隐入黑洞洞的夜色中,只有身前那盏微弱的灯火为其照路,皇后目送她很远。
直到瞧不见人影,她方才转身,回到室内。
瞧着桌上的桂花酒,柳皇后的思绪渐渐飘散回从前。
镇海公世代镇守东南,先皇有意与之联姻,以巩固皇权。但若是家中哥哥娶了公主做驸马,那便此生与仕途无缘。
家中兄长与弟弟自小勤奋刻苦习武练操,为的就是保家卫国,奔赴沙场,若是娶了公主,那就是被折断双翼,屈居在公主府内。
左右是联姻,又没说是嫁还是娶,当时待字闺中的她自告奋勇,愿嫁入皇室。
手心手背都是肉,父母双亲当时也是不舍, 然皇命不可违。
嫁入皇家,该嫁给哪位皇子呢?镇海公夫妇当时惟愿女儿入了皇家也能结个善果。
依照镇海公府早年显赫的门庭,她当初选太子嫁也是可行。但是她对春日宴上,那位毫无根基、不受宠的皇子,上了心。
双亲见她情系当时的十一皇子。隆重给了十里红妆的陪嫁,她带着满心雀跃嫁给,满眼都是她的儿郎。
婚后二人去了他的封地,在那贫瘠的土地上,做一对闲散王爷王妃。二人过了三四年的惬意日子。即便其他皇子成婚后很快有了子嗣,而她迟迟未有身孕,他也未怠慢她半分。
可是岁月无情,变化弄人。
那些皇子们一个个为那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死的死、残的残、被废黜不久自绝的太子前后就有两位。
皇位就这么,出人意料的在先皇垂危之际,不得已交到了唯一幸存的皇子——当今陛下手中。
从封地回到这风云波诡的京都,一步步,缓缓的就变了。陛下也是凡人,他们守不住年轻时那份情谊。
先是为了平衡各方的权势,陛下不得不扩充后宫。后宫的妃嫔,从她一人,渐渐有了贤妃、贵妃、纯妃......
再然后,那句“吾之子皆出你腹。”的誓言就破了。宫内的皇子公主,先后出生。
然而明面上,他们还是一对相敬如宾的帝后。
直到发生了那j件事......
皇后瞳孔微缩,眼神瞥向那一褐色罐子,上贴“桂花酒”三个大字,心中处阵阵酸痛。
当年,陛下知晓她爱饮桂花酒。那日不知何处带来一罐,说是官员从产地呈贡所得。
那天秋风旭日,景色也合宜。二人在凉亭中对饮了几杯,他们竟不知不觉贪了两杯,皆有几分醉意,她与陛下相依在凉亭内。
等坤明宫管事,怀忠踉踉跄跄寻她,说:“二皇子遇害,大皇子在近旁恐吓不已。”她头脑还有点迷糊不清。
她失去了小儿子,大儿子因此事自责多年。
坤明宫她治理颇严格,为何那日陛下寻自己饮酒,为何自己就应下,她无数次懊恼。
人在深宫愈久,就会被浸染的凡事皆是阴谋。
她甚至怀疑过陛下,那日是否就当真是凑巧,当年她查到的线索中断,也让她怀疑是陛下抹去了什么。
帝后的隔阂随之越来越大。她不愿奉承,不愿讨好甚至尖锐的对待陛下。护佑唯一的皇儿,在这坤明宫中不争不抢,做一位统率六宫,恪守本分的皇后。
陛下做了多年天子,无数人前仆后继的拥护他、奉承着他。
他最初还愿贴她冷脸,可男人的心能维持多久呢?
他果然愈加冷待自己,宠爱史贵妃,宠爱她生的三皇子。眼下就差连储君之位也要捧给三皇子了。
皇后苦笑一声,命怀忠将那坛子桂花酒放好:“过两日,我寻陛下喝一杯。”
怀中踌躇着,不敢言语。最终担心的唤了一句:“娘娘,您莫要伤怀。”
柳皇后归拢了思绪,眼神澄明坚毅:“这酒,陛下想必会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