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一个金玉麒麟,便只能靠云真将来自行谋划了……
“韫岩你没有说错,眼下确实是三次渊劫以来,我最为虚弱的时候,破灭一道的天子拖了三尊斩魂神魔同赴自在,眼下刑天、共工、后羿皆是无法勾召!而我的本体神魔也在祭炼之中,尚未全功!
这是伱的机会!
不过,我这人行路踏劫,只重身前利,只取踏实地,与其将来难言后悔,不如直接在最初便将孽因斩断!
所以,你既然成就了妖圣尊位,因果相牵,未来必然会搅出莫测的变数,故而我不会放你离开!不计代价!”
铮铮之语,带着凛凛的意志,没有丝毫疑惑或迟滞,就如寻着来时之路,道子依旧杀伐心,蝉终知了雪,松终不落色,少用心机,不为形累。
韫岩妖圣点点头,妖瞳中印入了道子的身形,气势并无半分退缩,反倒像是松了一口气,释怀地笑了笑,“难怪化鸿和云真,甚至我都视你可以结交,喝过茶,交了命,倒也痛快!”
顿了一息,韫岩却是又开口,“我看默舒欲言又止,若是有话不如一次说完,你我也好痛快厮杀,了结万妖丛林当年的因果纠葛。
双英为一人,无止为无常,这般体面我都有了,我不信你还有其他秘密……
总不能说金玉麒麟也是你吧?哈哈哈!”
说到此处,韫岩妖圣当即畅快地大笑起来,似乎很满意自己说了个了不得的笑话,算是勉强还了道子的诛心至谎。
姜默舒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然笑着,云淡风轻,就如插在山头的利剑,也如浑然一体的冰玉,被世间的风骤雨急细细打磨,默默无语。
劫中诸趣互映,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笑着笑着,韫岩妖圣的笑声却是愈来愈小,瞳孔中的震惊之色却是越来越多,直到最后,笑声戛然而止,妖圣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
“实在是辛苦你了,也当真是委屈云真了!他被瞒在鼓里,却还要辛苦进行谋划,拼命争夺这一分分的胜机……
不过默舒予了我这等体面,却只会坚我同归于尽之心,在此谢过默舒,也谢过无止,当年北疆那盏茶喝得是真值啊。”
妖圣轻轻摇了摇偌大的猪首,极为感慨,“不想这才是第三次渊劫中,最为恐怖的真`相,奈何啊,奈何啊……”
韫岩的妖瞳映出了姜默舒的身形,眉眼温润,无悔无怨,道子掌中青紫二色已然璀璨到了极致,仿佛下个瞬间便会于虚天中明艳绽放。
就是这等绝世道子,生生演得诸般明艳,不仅骗过了诸族圣尊,也骗过了云真,唉……
而姜默舒亦是静静注视着妖圣,眸子中无风无浪。
既然杀争劫数,自然要争个圣尊不许,更是要斩去未来风雨,不管有心又或是无意,彼此既然已经入局,唯以杀伐来敬一番友遇。
困兽犹斗最是恐怖,更何况对面刚刚呈诚血脉,正是斗心最为纯粹的时候,没有斩魂神魔牵制,本体神魔又未竟全功,韫岩妖圣全力爆发,确实有同归于尽的可能。
万年温玉能平息心中妄起的杀念,却是于劫争无益。
迷天七圣于渊劫之争还有大用,已然送到第二元神那边,亦是无法借力。
眼下能依仗的,唯有掌中两柄铮铮杀剑,流光婆娑,无言缄默,执戈方为我,却与谁劫中对酌。
无论是妖圣,又或是道子,已然同时呈现怒然之姿,斗战之心如此灼灼,与森然的修罗之性相映成趣,皆是最纯粹的意志。
天生贪食之性,亦有落躯而生万妖之诚。
铭心刻骨之真,明赏天地自是不肯偷生。
许是不甘万妖终至蹉跎,许是只愿天地明净婆娑,血染红彼此的心意,风吹散了过往的点滴,劫中杀伐处,铮铮如棘,后会无期。
妖圣狂放地大笑着,似爆发出生命中最为浓烈的意志,清晰而明丽,“我吞啊,我食啊,为我性啊,为我命啊,
当一妖落啊,可万妖生啊……”
雄浑的妖气不停向着妖躯中浓缩而去,仿佛鲸吞山海,好似猱奔于野,天性天成,嚼碎了诸杂,还躯于天地。
“韫岩你的尸身,我会想办法还给云真!”姜默舒眸子中骤然生冷,似那霜月照于天地两间,照得心事无言。
紫青二色的光华顿时暴涨,冰冷的杀意蕴在剑气之中,至锐而赤诚,似且取他年北疆风雪,请君于此漫煮命劫,杀伐未肯歇,以赴生死缠约。
两袖灵蛇似是同时化为真龙气象,仿佛于浊世中开了两朵莲花,彼此来映,一尘不染,诸因尽斩。
嗷!
庞大的妖躯再度暴涨近百丈,妖圣仰天咆哮,仿佛要将一切的“爱恨嗔痴”尽数怒吼而出,唯有“贪”深蕴妖身,召唤着血脉中的内妙。
滚滚的妖气几乎凝为了实质,化为最为坚硬的铠甲,披在了本就坚刚无比的妖身之上。
同时,妖圣不管不顾,悍然向着道子撞了过去,如渊巨口狰狞恐怖,似要咬碎道子的意气慷慨,将繁花明艳当即杀坏,贪者当破劫命开,妖者既主生,焉能劫中道深哀。
轰!
煌煌巍巍的杀性激荡在虚天之中,好似寒刃撞到了硬岩之上,恣意杀伐彼此碰撞,瞬间已是天摇地撼之势。
似有无穷无尽的沛然真力凝为一点,雄浑至极,杀锐至深,不断蔓延,携来恐怖的至性碰撞。
似贪食者沾了醉意,颠倒了天水之际,忘了归期。
似默默者逢了风雨,无伞亦是懒得避,眉边如洗。
半边道体已然被精血染得赤红,姜默舒轻轻叹息一声,神色中亦是多出一抹落寞之意。
纠缠多,怨恨少,且以杀伐来敬暮暮朝朝,亦敬故人行来迢迢,劫中争命各不饶,皆是贪得唱晓,皆是愚得潦草。
道子向着妖圣拱手一礼,逝去的再也无须心煎如火烧,而活下来的人,却是依旧行在劫中,踏那前路遥遥,搏那生死难料。
一壶灵酒轻轻洒在了幽幽虚天之中,无言而默默,以之相敬,以之相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