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画了少许,桂雨就在帘子外头轻声喊了一声:“苏姑娘!”
苏蘅芜一愣,桂雨没事并不爱往她身边凑。这是有什么事了?
心里想着时,苏蘅芜已温和道:“进来吧!”
桂雨进了屋子,冲苏蘅芜行了礼后,这才压低声音道:“西王妃小产了……”
啊?
不是才刚刚诊出身孕吗?
苏蘅芜虽然对长平公主没有什么好感,可是闻言,想到长平公主刚刚失了腹里的胎儿,苏蘅芜心里还是有些替长平公主难过呢!
那么小的一条生命!
桂雨站在一旁,小心的瞅着苏姑娘的脸上的表情,见苏姑娘有些低落,不由的庆幸,幸亏早上的时候自己让月容吃了闭门羹,消息没有传到苏姑娘这里。
不然依着苏姑娘的心善,念着无辜的小生命也势必会去瞧长平公主,如果真去了,此时只怕长平公主那里就要颠倒黑白了。苏姑娘还未进门,就落个庸医害死长平公主腹中胎儿的名号。
长平公主就能收获大批的同情,苏姑娘却是百口莫辩。若是燕王对苏姑娘有了想法,这婚事即便依旧能成,日后也会艰难。
桂雨想到这里,事已至此,却是不能再瞒着苏姑娘,当下,桂雨跪了下去,冲苏蘅芜请罪道:“请苏姑娘责罚!”
苏蘅芜眼神一转,沉声道:“长平公主那里之前派人来找过我?”
桂雨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是奴婢自作主张了,心里清楚苏姑娘心底善良,自然会趁了月容的意,这才拦下月容……奴婢已近打听的清楚,长平公主昨个就已经见了血,原本喝了安胎药也说了无大碍了,谁知道天要亮时,却是血多的将身下被褥都染红了……咱们燕王府附近就住的有专门为燕王府看病的大夫,长平公主也是多加信任的。奴婢更是打听到月容在赶来咱们这里请苏姑娘前,大夫都已经在出发了……只怕苏姑娘前脚刚到,后脚大夫就到,可长平公主房里的人要怎么说就不好说……”
苏蘅芜倒是不清楚长平公主与冷庭誉之间的过节,但她也约莫猜到,两人之间根本不是简单地误会。
除了牵扯了贺慕容,还有牵扯到世子之位。往深了讲,只怕,还牵扯了京城与燕王的角力对逐。
故而听了桂雨的回话,苏蘅芜一时也没想好怎么回应。平心而论,桂雨的做法确实是最为妥帖的,也是冷静的,可是毕竟一条小生命,苏蘅芜虽然寒心长平公主到了那个关头还
想拉她下水,却还是有些唏嘘……
她顿了顿,这才对桂雨道:“罢了,你做的也没错!”语气却又陡然转为严厉,“但你是我的丫鬟,我不希望再发生下次你不只会我就自己做主的事!”
见苏蘅芜冷着脸盯着自己,桂雨惊了一身冷汗。她一直以为苏姑娘是个好性的人,又见对玲珑一向十分宽容,就大意了,以为自己出发点是为苏姑娘好就不会有事情,却是忘了本分。
苏蘅芜罚了桂雨抄写几篇大悲咒。她自己也默念了一份佛经。
长平公主目光虚弱的躺在床上,问月容:“你连苏姑娘的面都没有见到?”
月容摇摇头,将一早被桂雨给拦了下来的事说了出来。月容是宫中出身,跟着宫里有武艺的嬷嬷打小习武,在整个燕王府中,寻常丫鬟都不轻易惹她。
可昨日月容气不过桂雨只是一个小小丫鬟竟然语气冷硬的说苏姑娘还在休息,请她回去。当时,月容似笑非笑的以手触及桂雨的手腕,准备给桂雨一个教训。哪里知道最终吃痛的却是她自己,一想起来,月容都觉得膝盖还是针扎般的痛。那个小贱人,早晚落入她手里,有她好看……
长平公主听完,打量了月容一眼,缓缓开口:“苏姑娘身边有练家子,这必然是世子爷为她寻得!世子爷这是防着我们呢!好!好……就冲世子爷这份防心,我怎么着也不能将来沦落到在他手下吃饭!”
月容垂下头,欲言又止。
长平公主抬头瞥了月容一眼,心有不耐,这个丫头有什么还不赶紧说,作三作四的吊人胃口。长平公主冷着脸厉声道:“还不快说!”
月容未语眼圈已经红了,拖长了声喊了一声:“公主……”人已经跪了下去。
长平公主直觉不好,眼角跳了一下。她捂住胸口,似乎是为了让心跳跳的慢些,一双眼睛盯着月容,不曾移半寸目光。
月容带着哭声道:“圣上已经驾崩了……”
什么?
犹如晴天霹雳,长平公主瞬间觉得天塌了一般,这时下身一阵汹涌,长平公主却浑然不知,两眼发呆,全身上下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双手无力的垂了下来。
月容眼睁睁的瞧着长平公主就那么眼神空洞的僵坐在那里,她这才激动起来,抹了一把泪,掀了被子查看。
在瞧见长平公主身上被褥上都是血时,月容尖叫了一声,随即又赶紧捂住口。
闻声进来的几个小丫鬟被月容指使着烧热水,拿换洗的
被褥。
长平公主呆呆的,任着月容与一干丫鬟忙碌。
血水一盆又一盆的往外端。
刚回家没多久的大夫又坐上了马车往回赶。
消息传到了老燕王妃那里。
白芨有些心有余悸:“西王妃这样子,别有个三长好歹了……”话一说完,白芨意识到她说错了话,忙小心翼翼的去看老燕王妃。
见老燕王妃依旧手里握着一串佛珠,一颗一颗的捻过,一幅闭目养神的状态。
白芨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又偷偷打量老燕王妃一眼:寻常百姓人家哪怕对媳妇再看不顺眼,也会顾忌孙辈的人,老燕王妃一早就得知西王妃小产了,不仅没有抚慰,甚至还拦着不让通报给燕王。
早先不是还说西王妃并无生命危险吗?怎么如今,这又情形凶险起来!
白芨想到此刻还在厢房里和卫清儿躺在一处的燕王,不觉在心里叹口气。
老燕王妃在这时候睁了眼睛,吩咐白芨去领着丫鬟开了库房,寻些燕窝人参之类的给长平公主送过去。
白芨走后,老燕王妃思前想后,想起贺慕容的死,心里有些不安稳。打从贺慕容死后,老燕王妃和长平公主之间不再似以前一样和睦相处,相反背地里两方势力也是暗潮涌动。老燕王妃恨西王妃也是个不省事的,得寸进尺想霸占了燕王,并妄图让老燕王妃插手中馈。
但如今长平公主却是隐隐有了血崩的前兆,倘若没有神医出手,只怕就是死路一跳。长平公主死,老燕王妃倒是不怕!但是若是长平公主死前,她要是说出些什么那可就……
那些隐秘的,不愿意提起的往事从老燕王妃心底里浮起来。她心念一动,原本捻佛珠的手劲倏然加大,那佛珠竟然陡然断了线,“噼里啪啦”往地上滚落。
老燕王妃心弦一动,目光难得有丝骇意,却又转瞬被无奈取代。
“罢了!罢了!”老燕王妃叹口气道,目光有些惋惜的看了一眼地上的佛珠,喊了白芨,“扫出去吧!”
白芨听了这话,心里的震惊恰如突然决堤的江河,却不敢出一声,垂着头,使劲了全幅身心才让自己的手不发抖,才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她轻声应一声:“是!”匆匆出门喊了小丫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