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年代,丫鬟奴才的性命最是不值钱,只要持着他的卖身契,就是随手打杀了,官府也不会多加干涉,是以每年总会有许多人被丢上乱葬岗,多半都是些个身份低贱的下人,因此千禧堂中传出老太太院子里打杀了许氏屋里的一个丫鬟以示警戒时,也是警醒自身居多,可怜那丫鬟命苦的却是一个也无。
丫鬟执行家法前,雾霭曾奉命来向易嬷嬷求情,让她帮着想想办法,但在易嬷嬷与她耳语几句之后,雾霭也不再管顾这丫鬟是否受刑,回去复命了。
十来个大板之后,被堵着嘴的丫鬟连呜咽声也孱弱下去,直至再也听不见她的动静。其中一个行刑的大力婆子上前去探了探鼻息,最后朝坐在屋檐下抱着暖炉监工的易嬷
嬷摇了摇头,易嬷嬷挥手,示意她们处置了。
傍晚时分,易嬷嬷在镇国公府外置办的房子里送进了一个姑娘家,需要两个人搀扶着才得以成行。
待到丫鬟的“尸身”妥当从后门送进了易嬷嬷的房子里后,一直在暗处盯梢的暗一才悄无声息退入阴暗的巷子里,转身离去。
暗一回到张清胭的菡萏院时,张清胭正端着盏茶,十分疲乏般地窝在美人榻上,翠羽在一旁替她捏肩捶背的。
“本以为那红姨知道多少内情呢,没曾想竟只有这么些。”翠羽,板着脸一脸替张清胭打抱不平的样子,要不是审问那红姨,她家小姐何至于这样乏累?
那红姨本就是良心不安,所以奉命去往周霏的茶里下药以便加速她体内毒素蔓延时才会故意打翻了那盏茶,哭着向周霏请罪。
她也是个有女儿的人,在这种重男轻女的年头里,即便镇国公府不曾如此,张家老爷也对夫人所出的唯一一个嫡女疼爱有加,却不能说这样的念头便是没有的。
红姨被许氏拿她女儿的身家性命逼着她给周霏下药时,张清胭甚至还未足岁,这样小的小姑娘,比她的女儿都要小,让她想起了她那被当做人质的女儿,本来被迫与自己的女儿分离于她而言已是剜心之痛,她又何尝忍心让张清胭也尝到这样的滋味呢?
所以她救下了周霏,让周霏得以多活上几年,否则最迟在张清胭四五岁时就要殒命,那么尚且年幼的张清胭便会比三年前的她更加难捱。
周霏想尽办法,让人瞒着张寅,用药给她多续了几年的命,然而那药实在是霸道,最终没能撑到张清胭十岁,她便从此与世长辞了,甚至到死都不曾说出过许氏
的名字。
她想不明白与许氏究竟何时结下了冤仇,以至于她远嫁江南都要这样害她性命,但周霏到底是在最天真的年岁认识的许氏,她认为自己的死便从此了结了与许氏的冤与仇,不至于祸及子孙后代,因此她三缄其口,从不曾提及此事。
可周霏没曾想过的是,在她病弱到无暇顾及外界传言时,有一句无心的“是她生张清胭时烙下的病根”听进了张清胭的耳里,以至于张清胭很长一段时间都满心愧疚,艰难地渡过了失去母亲后最痛苦的日子,更不曾想到,张寅为了有人能替张清胭置办婚事,要娶续弦时的他被诸多女子所垂涎,最后甚至引来心狠手辣之人,以致张清胭在外流离许久,最后被现任继夫人吴氏救回后,她的母亲老太太不再放心张寅,命人将张清胭给接进京来,让她与周霏认为可能此生再无交集机会的许氏同处一个屋檐下。
这也只能说是人算不如天算了罢。
周霏如何做想,如今生者已再无人能知晓,可红姨一听张清胭要问当年之事,虽然十分老实地交代了,但她一度因悔恨愧疚而哭到不能自已,让张清胭不由得数次停下等她平复心情,才好继续询问旁的。
红姨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当年虽说只捉住了些许皮毛,但许氏这等滑不溜秋的狡诈之人到底没给她太多抓住把柄的机会,就连当年派到江南张家的眼线也只有红姨这一个,生怕红姨能循着线索能找到其他眼线,互相串通了告发她。
到底她下手的目标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女儿,许氏自己还要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呢,就这么让老太太恨极了她,她的后半辈子才是真的不好过了。